第二章安晨贤
「安晨贤，你这该死的！」夏尹希姿势难看地蹲在路边，还毫无形象的大哭，不停咒骂着为她挡雨的我。
被骂的人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地替她打好伞。
「干嘛没事要想出这个鬼点子啊，这下我完了……」
我不耐烦的撇撇嘴，她都已经蹲在这里骂好几分钟了。
「好啦对不起啦，但你现在骂我也没用啊，还不如快点想想办法能够解决这个误会。」
夏尹希站起身擦擦眼泪，把雨伞推向我自己一点。
「算了，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先去我家一趟。」
「去你家干嘛？」
我不解地将伞撑在两人头上，但还是很在乎地把伞往夏尹希身上靠，自己湿了全身。
「当然是去确认是不是真的啊！欸，你自己也要遮到啊，全身都湿了。」夏尹希说着，把身子往我这边靠来。
「我没关系，反正你家就在附近。」
说完，我往和她相反方向踏去一步。
还是离她远一点好了，嗯，起码要这样的距离才安全。
夏尹希耸耸肩，我们两人在雨中快步跑到夏家。
「叮咚」她按下自家门铃，一副若无其事。
「来了，请问是谁呀？」一个女孩的脸出现在门铃的萤幕上，用娇嫩的声音问着。
「小莲，是姊姊回来了，来帮忙开门。」
门缓缓地开了一个缝，探出了一个圆圆的脸蛋。
『小莲长大了呢，变得漂亮不少。』我心想。
「⋯⋯夏尹希，你可终於回来了，你一个晚上没回家，是被哪个男人灌醉後捡屍去了？」夏尹莲吃着冰棒说。
呃，你能想像这些话从一个不过也才四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吗，还说得如此的泰然自若。
「⋯⋯」我立刻打破这女孩「很可爱」的愚蠢想法。
夏尹希双手插腰，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夏尹莲，你说话可别这麽粗鲁啊，好歹你也是个女生耶，说话不能温柔一点吗？」
「夏尹希，你还有脸说她啊，你自己还不是每天在那边对我说『去死啦』之类的。」我对她之言嗤之以鼻。
夏尹希回头瞪了他一眼。「谢谢你的提醒喔。」
「不客气～」我礼貌地笑笑。
夏尹莲循声绕过夏尹希，蹦蹦跳跳到我面前。
「晨贤哥哥，你怎麽也来啦？」
「小莲，你又长大了呢！」我弯腰摸了摸她的头。
夏尹希随意戳了戳夏尹莲的肩。「妈在家吗？」
「妈咪出门买菜了，大概五分钟後就会回来了。晨贤哥哥，别站在外头了，进来等吧！」
「那我就打扰罗。」我笑着让夏尹莲拖着走。
那样像的嘴角、那一样的眼神。
夏尹希在一样的笑容中，多看见了一份忧愁。
「夏尹希！」她一回神，便看到夏尹莲站在玄关挑着眉，正对着自己叫着。
「教练说你昨天晚上没去报到，罚你今天从四点练到十点！不可忤逆师长旨意！」
「甚麽？」夏尹希大惊。「练六小时？那会出人命的！」
更何况最近的身体机能是每下愈况啊！
夏尹莲吃吃地笑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里面是一小时带新生、两小时指导，剩下的时间，教练准备给你做个人特训和对打。」
「对打？」谁和自己拥有相同的实力？
「昨天那个欧、什麽鬼石宇学长刚升四段级，教练说让他和六段级的你对打，看看会怎麽样。」她甩甩头进屋。
夏尹希不情愿的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瞄向墙上的壁钟。距离四点的练习，还有三个小时，可以好好写作业。
『欧石宇⋯⋯好熟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玄关再次传来进门的声音：「我回来了！咦有鞋？小莲，有人来了吗？」
「妈，我出门了。晚餐帮我送到道馆吧，我没带钱。」
夏尹希在玄关处穿鞋，对着厨房的徐筱薰报备。
徐筱薰用围裙擦着手，走到夏尹希面前，替她拉好外套的领口。「我知道了，小贤要在我们家吃晚餐？」
「嗯，他会待到我回来的。」
徐筱薰微微一笑。「那我可要大显身手了！」
「不用了，平常那位『少爷』大鱼大肉吃习惯了，做一些平常清淡的家庭菜吧，他会喜欢的，加上他胃又不好。」
「你可真聪明！快去上课吧，迟到一分钟多做五十下仰卧起坐呦！」徐筱薰高兴地跳进厨房。
夏尹希看着母亲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眼中蒙上水气。
有人脚步声在她耳畔响起，夏尹希赶紧转过头，用手背悄悄抹去眼角的泪。
「你还在感叹甚麽，要迟到了喔。」我说。
「即使现在出门，我走路还是要三十分钟。」她耸耸肩。
我靠在鞋柜上，脸上有着难得的严肃。
「我让张叔载你去，其他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的，快去。」
夏尹希一手搭上我的肩，露出灿烂的笑。「你这家伙，没想到必要时还挺管用的。」
看着夏尹希走出门口，我在後挥了挥手送别。
蓦然落寞。
『当然，我可不想做你哥。你已经有他了，不是吗？』
夏尹希一走，夏尹莲立刻黏在我身边。「晨贤哥哥～我们来玩扑克牌！我想玩抽鬼牌！」
「小莲，吃饭了，别玩了！」徐筱薰端着饭走出厨房。
夏尹莲嘴嘟的高高的，不情愿的「嗯」了一声，却还是死死的抓着我的手，显然是玩心无处挥尽。
我牵着夏尹莲来到餐桌边，蹲下身笑嘻嘻地看着她。
「小莲，等我们吃完饭、哥哥从道馆帮夏尹希送餐盒回来，再陪你玩游戏好吗？」我哄着她。
「真的吗？」夏尹莲眼睛发出亮光。
「当然是真的啊，不过要等晚餐之後喔。」
「好啊，那可以玩芭比娃娃吗？」
我知道我笑得「有些」迟疑和不甘愿。「呃……好吧。」
夏尹莲可开心了，平常夏尹希总有一堆事要忙，回来不是三更半夜不然就是已经精疲力尽，哪能陪她玩？
「耶～谢谢晨贤哥哥！」夏尹莲在我脸颊亲上一嘴。
徐筱薰从餐桌边坐下，对着我们两人微微一笑，接着便开始作出餐前祈祷，没发现我略为惊讶的眼光。
「好了，开饭吧。」说着，徐筱薰替我夹了块肉。
「谢谢阿姨，请问阿姨是基督教吗？」我问，偷偷地把辣椒挑到一旁。不好意思啊，我胃真的不太好。
「是呀，我是高中改教，尹希和我一样是基督教，夏叔叔和小莲都是佛教。」徐筱薰说着帮夏尹莲擦去嘴边的菜渣。
我点点头，帮自己盛了一大碗饭。
平常我没吃这麽多的，但难得清淡，真是美味。
「阿姨你会弹钢琴吗？」我瞄到了角落的琴房。
徐筱薰笑而不答。「小贤也会弹钢琴吗？」
「嗯，下个月就要比全国大赛了呢。」
「我也会弹钢琴喔，」夏尹莲兴奋的插嘴。「我长大後也要像妈妈一样，到法国去留学！」
徐筱薰笑笑，没有多说话，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我偷偷瞄到她的眼角，也不再追问。
心知肚明。
现在流泪，也挽不回当初的一切。
「请多多指教！」夏尹希一鞠躬，对方也跟着行礼。
两人开始在场地里面对着绕圈子，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谁也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一让对方贴近，自己就输了！
紧张的气氛里，只有教练在一旁激动地挥舞拳头。
「石宇！可不要因为对手是个女的就手下留情，她可没打算放过你！上啊，石宇！」
「教练你很吵耶，闭嘴啦！」夏尹希转头对教练抱怨。
『有空隙！』欧石宇一脚扫过。
「呀！」她赶紧接招，并同时给他一个漂亮的回旋踢。
「喝！」欧石宇单手挡住，立刻出了个侧踢，就往夏尹希腰侧踢去。『中了！』
『呵呵，你还太嫩了。』夏尹希微微一笑。
「啊完了！」教练惊呼，遗憾地摇摇头。「死定了……」
果然还是个嫩小子！
夏尹希轻轻转身，像跳舞一般闪过，同时抓住欧石宇来
不及缩回的右脚，重重的甩了出去，自己则摔在地上。
啊啊！不是我大力夸奖夏尹希，但她每次出去比赛都能在五分钟以内把对方解决都是靠着练国标的身段啊。
「噢……」欧石宇被甩到墙上，力道之大使他呻吟出声，倚着墙壁滑落地面。
夏尹希撑起身子向欧石宇走去，并伸手将他给拉起。
欧石宇露出了腼腆的笑。
「我竟然又输了！唉……夏尹希，你自己到柜台领钱去，啊你们两个要记得锁门啊。」
教练心有不甘地将千元大钞放在柜台，一边走出道场，一边感叹着世间的无情。
欧石宇拍拍自己的身子，尴尬地抓抓头。
「早听说夏尹希队长的身手非凡，没想到这麽厉害。」
夏尹希擦了擦汗，腼腆的对着他笑了笑。
「谢谢你的夸奖，既然你知道我是仪队队长，那想必你也是华中学院的学生吧？」
夏尹希停顿了一下，灵光一现。
「你是四班的欧石宇，还是仪队的旗手之一对吧？我常听方虹提起你，久闻大名了。」
「不愧是队长，记性真好。」欧石宇赞叹着，一边脱下道服，裸露出精瘦的上半身。
夏尹希走进换衣帘後。
「今天谢谢队长的指教，队长也要升六段了吧？跟我练习会不会有点太轻松？」
「嗯？不会呀。我相信教练一定是用十分严格的标准，让你进行晋级考试。依我看，你应该要有五段级。」
这老头，就这麽想赢啊？操学生操成这样。
欧石宇套上一件白衬衫，衬衫盖过他的脸时，正巧朦胧了夏尹希走出帘後的身影。
他有种想拥抱她的冲动。
当他探出头後，掩饰性的对着夏尹希笑了笑。
「谢谢队长的赞许，今後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夏尹希拍拍他的肩，熟练地为他拉好衬衫的领口。
「那我可要多多小心了呢。不过现在不是在学校，一直叫我队长有点怪怪的。而你是同学，就直接叫你欧石宇啦。」
欧石宇拖着下巴，感趣的看了看她。
「我叫你……尹希吧，不会太亲密吧？」
夏尹希开心地咯咯笑，一边高高盘起一头栗色长发。
「不会啦，大家都是这样叫的，很亲切啊。」
当然，除了那家伙以外。
「你自己一个人回家？」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微微皱起了眉头。「女孩子家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你不怕吗？」
「我应该怕甚麽？」夏尹希眨眨眼，惹得他会心一笑。
她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熟练地按下快速键。
『她的一号快速键是谁的？那号码是属於哪个人的？』
夏尹希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总是会有人来接我的。」
他说要等到我回来的。
「那我陪着你等好了。」欧石宇笑着，和她一起坐下。
「嗯，真谢谢你……喂？」
铃声突然响起，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接起。
「干……甚麽。这麽晚是谁打来啊。」我不爽地嘟哝着。
『喂？』真是好个令人欠骂的「喂」。
我尽量压低声音，不去吵醒身边已经入睡的夏尹莲。
「啧……夏尹希，你下课罗？」
『安晨贤，你讲话就不能大声点吗？声音跟死人一样没力气是怎样？被夏尹莲操到快挂了吗？』
我大大翻了个白眼。「去你的挂点，你难道不知道你妹的就寝时间吗？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耶。」
『喔，对齁，那你换个地方讲电话。』
「你妹把我抱得死死的，无法，除非我有金蝉脱壳。」
『那，张叔他……下班了？』
夏尹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发出重重的叹息声。
「今天他本来就休假，载你去是特地帮忙的。」我高高的挑起一眉，并对上徐筱薰的眼光。
「所以，你要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徐筱薰一听，从书桌前跳起来，对着我比了个大大的叉，然後比了比自己、再指向我怀中的夏尹莲。我眨眨眼表示半理解。
「你等我一下，先不要挂断。」
徐筱薰正轻轻拉开夏尹莲的手臂，让我能够抽出身子，再快速塞进一个洋娃娃。
她对着我，在昏黄的灯光下嫣然一笑。
我看着那笑容愣了愣，才走到走廊上。
「夏尹希，你还在吗？」
『嗯，我准备要自己回家了，你还在我家吗？』
我皱了皱眉头，担心的抿着下唇。
「我刚刚离开，你留在道馆不要动，我过去接你。」
『啥？你要怎麽过来接我？跑步吗？』
「五分钟後到。」说着，我挂掉了电话。
虽然很多年没再碰过那串钥匙了，但今天就算例外吧。
不能再失去她。
「喂喂？安晨贤？」夏尹希对着已经没有声音的电话大吼。「已经挂了？啊是要怎麽来接我啊？」
欧石宇的视线从手上的小说移至夏尹希担忧的侧脸，心里既疑惑又担心。
「怎麽？回不了家了？」
「没，再陪我等个五分钟吧。」夏尹希拿出课本做复习。
欧石宇笑笑，也静静地在一旁看小说。
也许会有人觉得他们像是情侣吧？但我觉得，他们更像是一对感情超好的兄妹。而且还是那种两人成绩好又长相好的模范兄妹档。
至少现在我觉得，他们之间的互动，还只是现状。
『叭』我将车子开到两人面前，大声按下喇叭。
夏尹希抬起头看，疑惑地喊了一声：「安晨贤？」
我走下了车，走向他们两人。旁边那个男的站了起来，
将夏尹希护在身後，而我恰巧正要走到她面前。
我对这人没好感，真的。
他是四班的欧石宇，队上最杰出的旗手。
「你就是安晨贤？常听闻你的名字。」欧石宇说。
「安晨贤……你们要聊甚麽？」夏尹希从他身後探出一颗头，但我构不着，就让她先在那吧。
我对这人除了厌恶，还提起了满满的警戒心。
「你还真闲啊，四处打听我的消息要干嘛。」
他笑笑并耸了耸肩。「既然你美名在外，那就不用害怕某些往事了吧。比如说，四年前的车祸。」
「甚麽车祸？安晨贤你出车祸？」夏尹希问。
看到欧石宇一派轻松的笑着，我的脸色大变，不顾夏尹希的发问，硬是抓起她的手，快步往车子走去。
他怎麽会知道？消息明明就锁死了啊！
「安晨贤？」夏尹希感到莫名其妙，还是乖乖被拉着走。
「你怎麽了？这麽急着走人？」
我头也不回地大吼：「你不用管，走就对了！」
夏尹希也火了，努力想挣脱我的手，力气却比不过我。
哼，我也是被夏尹希打大的，不偷偷学点可不行。
「你放手！你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安晨贤，你听到了吗？留下来把话说清楚啊。」他笑。
「安晨贤！别怪我啊！」夏尹希使手刀往我的腰打去。
「唔。」我闷哼一声，没有回答，硬是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句话也不说便将夏尹希推了进去。
「欸、你干嘛啦！喂！」夏尹希摔得莫名其妙。
我不需要解释，解释只会更糟糕！
我关上车门，想要绕到驾驶座，却被一只手按住肩头。
欧石宇将身子靠近我，在我耳边低声说着。
「你可要小心点，虽然这件事除了我和你以外无人知晓，但她可是重要人物、不管是在你和我谁的心中，这点你应该最明了才对。」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婆婆妈妈的。」我面露凶光的看向欧石宇，一手则将想逃跑的夏尹希推回车中。
欧石宇笑了笑。那份笑里的温柔，现在成了能杀人的无形武器、对我来说。
「你开车小心点，别乱冲乱撞。」
我挑起一眉。「谢谢你的关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忿忿地发动车子扬长而去，夏尹希连个道别的机会都
没有，只是同样愤慨的看着欧石宇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尽头。
她将拉下到一半的车窗拉上，双手抱臂。
「你无照驾驶⋯⋯唉，说吧，你都做了些甚麽。」
我将油门踩到最底，在省道上奔驰着。
我故意绕了远路。
车开了好一段时间，我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我把车从桃园开到杨梅到中坜，反正我只想要专注於开车上，其他事都不关心。我不在乎。
当我准备南下到新竹时，一直默默看着夜景的夏尹希突然开口：「停车。」
「⋯⋯这里是国道。」我说。
「去你的国道，把车停下来，靠路肩停，现在。」
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将车子驶到路肩。夏尹希立刻打开车门走到护栏边坐上，并将身子探出去。
『不妙，她不会想做傻事吧。』我想。
於是我心一急，连忙打了故障灯、赶到她的身後，扶着她的腰，就怕她给我跳下去了。
夏尹希明显是故意的，她坐在护栏上动也不动，甚至任由我将她越抓越紧。
我很害怕，怕她真的要跳下去。
「为甚麽不说，难道说出来会伤害到我或其他人吗？」
我抓着她的腰，不发一语。
夏尹希轻轻笑了几声。「我看不是，你没担心过我。」
『有，我有，我时时担心着你，只是，我不说而已。』我内心轻声开口。
「你甚麽都不知道，以前也是，现在和以後都会是。」
夏尹希一颤，却只是静静的看着高速公路下面。
「我知道的才多。你一直把自己装扮、模仿成晨羽姊，甚麽事情都要学她。我早就知道你其实身体健康，没有表面上那麽虚弱。你，不累吗？」
「只要能符合大家的期待，我不累。」
夏尹希沉默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身边，示意我坐上去。
「我不会跳下去的，你放心。」
我扶着她，一边坐下在她的身边，手却不想离开她的腰。我不放心，不放心自己能保护得了她。
她也曾对我说过要我放心，但是呢？
「我从来都是姊的影子，大家都只会说：那是安晨羽的弟弟。没有人，没有人会说：那是安晨贤。」
夏尹希沉默并开始晕眩，像是想起了甚麽。彷佛在遥远的以前，心中也曾有过同样的声音，时时在心头萦绕。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相信只要跟姊一样，就能有更多人，能注意到我这个影子，让我不再是个影子。」
「但你只是更尽责的扮好了影子的角色，」
夏尹希看向我，我们俩脸色都十分的落寞。
「你本来只是个一半的影子，现在倒成了完全的影子。我说，你甚麽时候要变回安晨贤？」
我笑了笑，将她拉得更靠近我一点。
「也许你说的对。」
我跳下护栏，也将夏尹希拉了下来。车门一开我坐了进去，并从里面帮她开了车门。车子继续上路。
「你要告诉我了吗？」
「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向你吐实。」
我凄然一笑，用力踩下油门。
隔周。
『当我们将A即这个代数式，套入B之後将整个式子平方，就会得到……』数学老师在台上卖力的讲解，台下的同学也认真抄写着笔记，不同的是，教室里多了份严肃与寂静。
不只有这一班，全校都死气沉沉的。
教室里有人对着窗外皱眉，有人偷偷地擦拭眼泪。
华中学院的校长看着蓝天白云，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他摇摇头。「这是个什麽样的天理啊？」
有位同学正在医院进行急救。
生命迹象……零。
今天星期一，照例的，所有学生都懒洋洋地前往学校。
校车司机一打开车门，学生就犹如过江之鲫般蜂拥至上。
司机看了看後照镜，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欸？今天主席妹妹没搭校车啊？」司机问。
我打了个呵欠，心里感到十分的舒爽。
「她应该刚起床吧，我想。」
昨天十一点一回到夏家，夏尹希已经睡死了，我只好把她扛进家门，现在腰酸死了。迟到是她的报应。
「喔？还真难得。不说了，同学们抓好，校车出发了！」
我坐着校车，得意洋洋地走了。
但是——早知道，我就叫她起床了。
早知道。
没过多久，就开始下起了大雨。街上尽是一边淋雨跑着、一边在嘴中问候着谁家长、迟到的学生们。
夏尹希也不例外，她咬着早餐、穿着雨衣便冲出家门。
「昨天太晚睡了要迟到了！死定了，今天有晨会！」
她拐过每个熟悉的转角，偶尔跳过障碍物，还有空瞄了瞄手表。「已经六点五十了？绝对迟到的！」
突然，夏尹希瞥见了公园旁的河堤。『走捷径吧！』她转换在河堤上冲刺——每天十三公里的练习不是白做的。
不远处，一个小女孩忽然钻过公园栏杆跑到马路上，追着一颗滚动的足球。夏尹希着急地从她身边经过。
「唉呀！」夏尹希听到女孩跌了一跤，蓦然停下脚步。
只见她身後有辆轿车，以飞快的速度冲来。
「小柔！」公园里的妇女见轿车丝毫没有减速，着急地大叫。「小柔！快点过来妈妈这边！」
「妈、妈妈！」女孩脚擦破了皮，只是坐在地上大哭。
而这时轿车终於发现了女孩，急忙踩下煞车。
「小心！」夏尹希丢下书包，紧紧抱住小女孩。
「啊啊啊！」妇女的尖叫声在夏尹希耳边响起。
夏尹希奋力睁开眼，看到的是轿车的车灯。
为时已晚……
『夏尹希……』当她被抛到空中，最後只听到这句话。
有人喊着她的名字。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谁……」接着是无意识的黑暗还有无止尽的深渊——
潘朵拉的盒子被打开，将释放那段被封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