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凛凛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不知道该怎麽接话。
「我会把孩子拿掉，我不会让这个孩子一生都背负着『私生子』的污名，不会让他成为别人的负担，或者是那个人婚姻的累赘。」说到这，语茉无声地落泪，她的手始终放在自己的下腹部上，似乎在舍不得。
我握紧她的手，「我和凛凛都会在，不管你选择生下或是拿掉他，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我不希望你後悔，人工流产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你那麽怕痛，我不想要看到你那麽痛苦。」
凛凛也走了过来，我们三个抱在一起，凛凛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虽然张雨澄没什麽用，但我和雨澄都可以帮你顾孩子。有三个辣妈陪着他，我就不相信，他的家庭还比不上别人的！」
「甚麽我没用？那句多余！」我眼眶湿了，却还是笑着。
我们三个聊到晚上，直到护士跟我们说会吵到其他病房的病患，我和凛凛才尴尬的收拾东西走出医院。
那时候我已经和凛凛同居了，因为语茉很常出差，所以没有和我们同住，只有回台湾的时候才会借住在我们家。
回家之前，我和凛凛去便利商店买了一打啤酒，凛凛说：不醉不睡！
一进家门，包包丢在鞋柜上，鞋子乱踢在玄关，就倒在沙发开了啤酒就喝，两人爽快地拚命灌。
可惜的是，我们的酒量不太好，半打都还没喝完，我们就已经意识模糊了。
不是难过，也不是伤心，只是忽然之间，面对一个同样二十三岁，却已经准备成为母亲的语茉，觉得好不舍。
明明一样二十三岁，明明该是享受青春的年纪，明明应该轰轰烈烈谈一场爱情，跌跌撞撞为青春痛过、哭过好几百遍……她没有，她必须为了孩子去放弃追求这些。
语茉她虽然外表已经二十三岁了，但是她心智上还是个小女孩，没想到转瞬间，她又要变成一个妈妈。
就像我还没有准备好嫁给以哲一样，还没准备後成为人妻，害怕自己不够好，害怕婚姻不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那般美好，害怕最後他不够爱我，或是我不够信任他……语茉她，比我还要不安吧。
隔天一早醒来发现凛凛已经不在旁边，而我狼狈地躺在沙发上，头有点晕，还有点想吐。
进到浴室看到镜中的自己，我正要尖叫就马上摀住自己的嘴。老天，这甚麽德行啊……
早上还要开会，我要先去上班了，你今天没班，我就没叫你罗！
桌上留着一张凛凛写的纸条，语尾还画着漫画的Ｑ版人物。
我忍不住笑出来，她以前国中就是美术社的，高中还考上美术班，现在也从事美术宣传海报方面的工作，虽然是用电脑的，但偶尔她还是很喜欢插画手绘。
吃完早餐就出门去医院看语茉，凛凛说她晚点下班再去。
语茉一看到我，就露出淡淡的微笑，好像哭过，眼睛还肿肿的。
「樊凛凛昨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说要喝酒，我和她灌掉了一打的啤酒，今天一起床就水肿，还被自己吓到。」我叹一口气，「我差点想要穿得像寒流来一样。」
她笑了几声，「凛凛怎麽没跟你一起来？」
「她今天要上班，说下班再来。」说完以後，我忽然想到甚麽，「语茉，你是不是该要告诉我们，孩子的爸是谁？」
她抬眼看着我，又垂下。
「我们是朋友，没有甚麽是不能一起分担的。」我看着她，期待她会开口。
语茉胆怯的说：「你真的想知道？」
「不只是我，还有凛凛。」
不知道沉默了几秒，她才说：「我们只是工作上认识而已，我喜欢他一阵子了，我听说他有女朋友，只是那天我们都喝醉了，就把自己献给了他。我自己意识也不清楚，醒来的时候他跟我一样吓了好大一跳，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我也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成他女朋友而已。」
我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她说。
「我们之後也没有再联络，直到有一次吐得很严重，算算日子生理期也延了好几天，我就去医院看医生，医生说我怀孕了。」她瞥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那天我打给了他，跟他说这件事，他跟我说了对不起，说他女朋友已经答应嫁给他，他爱的是她，他说如果我愿意，他可以陪我去拿掉孩子。」
「难道就要牺牲你？」我不禁为语茉打抱不平。
「我一开始觉得委屈，但我知道他女朋友是谁以後，我真的觉得这孩子不能留下，他女朋友是无辜的，难道要因为我，他们必须放弃相爱的机会吗？」
「可是……」
她摇摇头，「如果你也知道是谁，你就不会这麽理直气壮地替我伸冤。」
我愣住，她撇过头。
「他女朋友，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