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既然是最後一个,那可以多说点话吗?时间好像还有剩。啊,开玩笑的啦,我口水才没那麽多。」
你就不能废话少说点吗?这样时间就会空出一堆了耶。
「啊咧未未已经开始瞪我了呢,那我就不再多说废话噜。」
只见他一个「蹦」的动作,琴键敲下。
是苏打绿的《幸福额度》。
「Yousaywhy爱让寂寞像永恒
Andwhy爱像过客不闻不问
Ohwhy爱似乎总不贴近灵魂
怎麽能怎麽能
相聚分离光影凉了又温
想起忘记眼泪浅了又深
凡美丽总像是流水逝去不会转过身
雨水却在不知名的清晨纷纷——」
基本上他大概降了三四度左右,我很怀疑他究竟是如何把谱改出来的,要嘛你就低八度嘛四度是怎麽一回事啦,升降记号全都变得令人措手不及。
可是为何吉他男孩依旧弹得十分顺畅的感觉啊……他到底有几根手指头?每次问他,回答总是「习惯就好」,果然和末末是同一挂的。
偏偏我不是……啊,又快跟不上了。
纵使偶尔会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但我知道他们对我已比待其他人要来得和善有耐心多了。
或许就某种层面上看来,这是一种幸福吧。
除了功名利禄外,我也没有特别去追求甚麽,然而却一陆跌跌撞撞有了今日的成果。
其实我是非常荣幸的,我也应该要感到很荣幸。
「……怎麽能。」
第一次见到这景象的少年拍与一直将末末视为偶像的陈可凡露出憧憬的神情;言与奚则是掏掏耳朵,似乎是听习惯了;至於爸爸妈妈……他们在干嘛?拿着手机在搜寻歌名吗?
只见末末向後退了一步,朝吉他男孩眯起双眼,要他往前进。
「吉他爸爸不要走唷。」
这回,吉他男孩的视线不再停留於谭父身上,他抬起头,凝视着远方。
我们都晓得他的对象是谁,在何方。
为了吉他男孩,我後面两首练得都比意味不明的第一首要熟。
至於现在拿着吉他,面带笑容的末末,我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多麽向往梦想总是在他方
你说等我不管多漫长
你就是太阳蒸发了彷徨
所以挖开土壤种下希望离开了故乡——」
我听到了两种吉他的声音,出乎意料,末末弹得是比较复杂的部分,吉他男孩只是简单的在打着拍子,他们有串通好吗?吉他男孩在弹到一半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看来似乎没有串通好。
「看着你的眼眶忍着泪闪着光
我会很快回来继续我们未完的天堂
看着你的脸庞微笑着要我去闯
你的盼望是我握在手中小小的太阳——」
我彷佛能看见吉他爷爷就坐在那儿,和往常一样脸上堆满笑容的看着正在台上为自己表演的孙子。
吉他男孩似乎也看见了,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再看看谭兄与谭父,他们的表情也全都五味杂陈,包括潘研少也听得出来这首歌是给谁的。
我很喜欢吉他男孩对着麦克风时的神情,十分认真,两首仍一手按弦一手拿着PICK不停刷呀刷,平时他练习没带或是懒得拿出来时便会直接用指甲,声音与现在差不多。
当我弹下最後一个音时,台下陷入一片沉静。
末末赶紧捉起麦克风,「还有最後一首,这是他他要献给——啊,自己仔细听吧。」目光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充满威严的谭父,朝他微笑。
吉他男孩垂下眼皮,他开始的节奏有些难抓,我勉强跟到了第一个音。
末末放下双手,吉他男孩的旋律刷得很轻,让我不自觉倍感压力。
「小时候我们的城市像郊外
我们的脚步很轻快
那时天空很蓝心很小路很宽
长大後我们的存在像尘埃
我们的距离被拉开
有时相处很难想很多话很短——」
明明应该是嘈杂的园游会,此刻却被宁静给填满了。
弹尉呈漾起一丝微笑,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原先一直逃避的目光此时全聚到了台上的男孩身上。
「我要爬上你的肩膀
我要眺望你的远窗
我忘了问什麽样的倔强
让我们不说一句真心话
我要长成你的翅膀
我要拂去你的沧桑
我忘了说心里面的愿望
始终是要你的肯定啊
从你温柔眼眶绽放」
唱到最後,只见吉他男孩的头几乎快要低到地板了。
「安心在你背後飞翔——」
这是谭吉他第一次如此坦然的面对谭父,放下了自年幼以来的冷漠,毫无防备,找不到半点倔强。
他沉默了好久,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抬起头,出现於他脸上的是一双泛红的眼眶。
深深的一鞠躬。
「谢谢愿意留下来听我们公器私用的大家哦。」末末拿起麦克风,替我们做了结尾,我觉得只要能毫无保留的向某人说出真心话,那就是一种幸福了。
那麽我想现在的他,一定还没有找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