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七十五级分。
即便心里早有底，见到时仍会不自觉发出惊呼，这是这麽一回事吧？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呢，我们学校居然也会出现满级分这种东西。
是谁呢？
在一夕之间声名大噪的——
「未未，我们又可以站在台上唱歌了耶。」
丝毫看不出半点七十五级的感觉。
「令人望之却步的全民公敌啊。」
「你在说甚麽？」他歪着头，不懂我话中的意思。
「没有。」我抿着嘴，只要讲到这种事，他通常都会显得十分无趣。
总是这样啊，但也是因为这样才更彰显出他的不凡，可他一点也不刻意。
「未未不考指考吗？」他看着我，语气只是单纯的问话，里头毫无「我觉得你应该去考」的意思。
摇摇头，「不考了，我学测的文科分数都比理科高，去考指定考科的话会有胜算吗？」耸耸肩，充满无奈的自嘲。
这真的是挺诡异的一件事，读了两年三类组，数与自却仍比另外三科的级分还低，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说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末末说的话，不会有错。
分数并没有真的低到令人怒不可遏的地步，虽然的确低於平均值啦，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
「再说我一点也不想读有关理组的系所，考指考做甚麽？」
「说得也是噢。」
「就是说呀。」
「只要你毫无怨言，我就放心了哦。」语落，只见他身子向後一仰，旋转椅後头的靠背因此而下弯了一些。
他的双眼凝视着正上方，维持这个姿势几秒，又突然整个人露出惊愕的面容，迅速回到原本的位置。
「你这是在做甚麽……」在一旁看着的我只能以无法理解的眼神盯着他，脸上挂着三条线的问道。
末末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哦，因为有种快要掉下去的感觉。」
听不懂。
见我仍一脸困惑，他眯起双眼，「用说的不清楚，未未自己来试试看吧！我会在後面接住你的。」从椅子上起身，要我坐上去。
有这麽复杂吗？看起来就只是把重量全部压到椅背上头，仅此而已。
一点也不觉得恐怖的我坐上旋转椅，就像方才他那样将身子後仰。
……还好嘛，没有需要惊恐的地方啊。
「如果是这样呢？」耳边传来一道刻意的低沉，他伸出手，把椅背继续压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自觉放声尖叫。
一旦越过了心中那个平衡点，便感觉随时都会掉下去。
「放心，不会掉下去的。」
「我知道不会掉下去，可是还是……会掉下去啦！」
「当你想着要掉下去时，反而不会掉下去了。」
我试着照他说的想。
那种战战兢兢感果然消失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为甚麽刚刚还……」是在惊愕甚麽啦。
「有谁会想要掉下去啊。」
可恶，被将了一军。
他缓缓松开了方才加重力道的右手，旋转椅逐渐回归至正常位置。
「所以啦，之所以会过得战战兢兢，是因为对生活还抱有不想堕落下去的希望。就算是我，也不希望变成一个无感的人呵呵。」
「你的日常歪理究竟有多少啊？」和一个人认识久了不管他说甚麽都不会想给完全的附和。
「这样的歪理让我作文入选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的佳作唷。」
「恭喜你。」
「我希望你是真心恭喜我哦。」
真心吗？
就算是这样堕落的我……也接受吗？
「我是真心的啊。」
我已经很久不干虚情假意这种事了。
※※※
加上平时成绩与日常考察後，末末自然没办法上门槛高得不得了的医学系，又被老师数落了一番。
不过他确实出名了。
以往他的确是给不少人留下印象，但除了同班过的，晓得他姓甚麽叫甚麽的人并不多，与吉他社社长的那一战现在大概也只有同年级的会知道当时的情况吧？
但如今不仅同年级，全校都知道了。甚至还有人特地跑来我们班想一探究竟，毕竟在这所平凡的小学校里居然也会有超越其他学校高手的人啊——
「欸欸，你们班那个言与未是哪一个啊？」
「严予未？你说的是言与末吧？」
「就是那个满级分的人啊。」
「哦，那是言与末。」
偶尔会听见班上的人站在门边与他人交谈时有这样的对话。
「呵呵，好困扰哦。」此时，坐在位子上的他嘴角上扬，笑道。
听见这话的我转过身面向他。「真的吗？」
他用力点点头。「真的，我没想过要让别人晓得我的名字。」
「你注定不平凡呀。」而我只是微微垂下眼皮，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啊咧，与奚也老大不爽的在数落我呢，说每个人都在问我是不是他的哥哥，他一点都不想回答，对他真是不好意思啊。」讲起言与奚，他的眉头马上往下歪了几度，困扰感瞬间清楚浮现，语气比甚麽都要温柔。
「我不想再说你了……」疼爱弟弟到这种地步的哥哥啊……还真是有点羡慕，不，非常羡慕。
吉他男孩的哥哥也是，谭兄对弟弟的关心程度可比拟末末，不知道吉他男孩又是怎麽想的？
不过我想要是我也拥有兄弟姊妹的话，情况可能不会像他们一样吧？
毕竟我们是不同的人嘛。
真是的，一不小心又开始比较了。
对不起。
啊，又说对不起了。
算了，反正也改变不了嘛，就像狗改不了吃——
「下礼拜要拍毕业照哦！」
咦？
已经到要拍毕业照的时候了吗？
我看见末末又蹙起了眉，应该不是还在为言与奚的事烦恼吧？
「你怎麽一脸很哀怨的样子？」我好心的问。
「我不是很喜欢拍照。」歪着嘴，见不着半点情愿，似乎十分抗拒。
末末抗拒的事又加一。
「为何？」我一面暗暗记在脑袋里，一面问下去。
「感觉灵魂会被吸走。」
你是哪个年代的人啊！表情是在认真甚麽啦，为甚麽要一脸严肃的说出令人喷饭的话语？
「你害我以为又有甚麽惨痛的回忆……」
「要是灵魂被吸走，那比甚麽都要惨呀。」
说得也是……哎唷不对啦！
「你以前都没拍过照吗？」
「有啊。」
「灵魂有被吸走吗？」
「没有。」
「那是在怕甚麽啦！」
「可是也有可能它是一点一点榨取我们的魂魄呀，等你拍了第一百张相片便会从此倒地不起之类的，你难道不觉得每个人都愈拍愈老吗？等你拍完最後一张相片时，你就会突然发现：『咦？那不是我的遗照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值得研究。」
每次都被引导成令人匪夷所思的怪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