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脱离恋爱关系後，梁嫣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
也许不能说「变成」，只是相较於爱情，工作一直给她更大的成就感。谁不喜欢成就感呢？
梁嫣在抽油烟机的声音中醒来。等她出了房门洗漱一番完毕，黄湘纬正好关火。梁嫣站在餐桌旁边，觉得自己没必要装的心情很好，於是她面无表情道：「你不用上班吗？」
黄湘纬端着两盘子上桌，擦了擦手：「我休年假。」
「哦。」梁嫣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好结束话题。
他们对坐分食葱油饼和煎蛋。黄湘纬烹饪技能点的不高，这两年有没有退步不知道，但肯定没什麽长进。
顺带一提，梁嫣的手艺是炸厨房等级的。不过她也很有自觉，厨房乾净堪比家具展示间，非常没有生活气息。黄湘纬看她半垂着眼睛安静的咀嚼，看不出喜恶。
「怎麽样？」黄湘纬於是问道。
梁嫣诚实的说：「一般般。」
她一脸连客套都懒的样子，黄湘纬不知道该高兴还难过。「没别的了？」
梁嫣张了张嘴，最後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露出一个略讥诮的笑容。她从不跟人分享她的细腻想法，即使是曾跟她交往多年的黄湘纬此刻也无法洞悉。他顿时烦躁起来，也不想知道答案了，冷着脸拿空盘子到水槽。走到一半他停下来，停顿片刻，猛得回过身子。
梁嫣还坐在那里，两颗深色的眼珠子直盯着他。看到黄湘纬回头来，又很短暂的勾了勾唇角。
黄湘纬塌下肩膀，像一颗泄光了气的球。「你笑什麽？」
梁嫣语气像个和大人炫耀我今天学会数到一百的小孩：「我第一次感觉在你身上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黄湘纬追问：「什麽东西？」
梁嫣答道：「成就感。」
黄湘纬噗哧一声，眼神却诚恳：「我很荣幸。」
梁嫣这阵子刚结束一个中等案子，坐在客厅看电视，黄湘纬在一旁劈哩啪啦的回邮件。
「年假还工作？」梁嫣一边道，拿着遥控器换台。
「应付一下实习生。」黄湘纬说。
「男的女的？」
「女的。」
「可爱不？」
「挺可爱的。」
梁嫣转台的手停了，电视发出肥皂剧女主角的哭泣声。
黄湘纬顿了顿又道：「但我不喜欢。」
梁嫣笑了一下：「您真坦白。」
「是啊。」黄湘纬平静的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
梁嫣没说话。她关掉电视，起身进了房间。出来时换了身衣服，又拎上钥匙。
黄湘纬说：「去哪儿？」
梁嫣扶着墙穿鞋，没看他。「买点东西。」她伸手触到金属门把，被上头冰冷的温度激了一下。站着好一会儿，才旋了下脚跟。黄湘纬盯着电脑萤幕，手一直动，眼睛却没动。
「一起吗？」
她语音刚落，键盘声便停了。黄湘纬抬抬眼皮，一手阖上了笔电。
超市离家不远，他俩搭上往地下一层的电扶梯，黄湘纬手机忽然震了震。他是个特别讨厌手机铃声的人，总觉得听了会很焦虑，所以永远都只开着震动。他五感还算灵敏，在吵杂的环境里也很少漏接什麽讯息。
梁嫣站在他前面一阶，比平常又更矮了一些。黄湘纬一边看着她微微侧过来的颈脖，一边回着电话那头的人「正在」「真的」「改天吧」「我会的」很快就挂了电话。
「我妈打来的。」黄湘纬说。
梁嫣抬头去看他。
於是他继续说：「她问我有没有认识女孩子。」
梁嫣是个聪明人，黄湘纬开了头她就能脑补过程，便很快的低下头，转身不看他了。
梁嫣很快就後悔自己出门前的邀请了，她推着推车走在前头，全程试图把黄湘纬当空气。他们整个状态很怪，程序也很怪，哪有人复合是这样的。她拉开冷冻柜的门，拎出一袋猪肉高丽菜水饺。
突然黄湘纬一只手伸过来，抓住推车的推杆，像是把梁嫣半环在怀抱里。
「你换牌子吃了？」
梁嫣拿着冷冻水饺，手冰得直透心肺。「之前吃的停产了。」她推着走了两步，又道：「你还记得。」
「很难忘。」黄湘纬说。
梁嫣听出他言外之意，有点无语。「……哪有你这麽说话的。」
「如您所说。」黄湘纬在她背後笑了笑。「我很坦白。」
他们走向收银台，梁嫣看着不远的饮料台，又多拎了一瓶可尔必思。黄湘纬嗜甜，但又怕腻，这种清甜的东西是他心头好。他自然把这一连串动作都看进眼里，有点想笑。梁嫣其实没多想什麽，只是觉得黄湘纬还记得她的喜好，那她自己总也该表现一下，不落人後嘛。莫名的较劲心理，幼稚得很。
这次买了不少，装满了一大袋子，梁嫣走两步路就得换只手。黄湘纬在後面看着，还是忍不住说：「很重吧。」
「我可以。」梁嫣力都分给手了，以至於声音很轻。
「设计师的手不能伤。」黄湘纬不退让。
「总得运动一下。」梁嫣道。
黄湘纬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
梁嫣住了脚。黄湘纬的想法很简单，因为他知道自己要什麽，也知道该怎麽做，只剩梁嫣一个人复杂着，理不清，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黄湘纬这副拿她无可奈何又心甘情愿的样子莫名的就上了火。她转身，脚步因手中的袋子而稍微踉跄。「那你就不要喜欢。」
这话说得任性又伤人，果然黄湘纬皱了皱眉，却也很快松开。「哪有说不就不的。」
梁嫣忍不住拿刺戳他。「喜欢我又没好处。」
「是没有。」
「跟我在一起又不能干嘛。」
「是不能。」
「那你到底在想什麽？」
黄湘纬又叹口气，眼帘垂下来。「梁嫣，我想不到和你以外的人过日子。」
梁嫣目瞪口呆，紧握的手松了松。黄湘纬趁机把购物袋拿了过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回家吧。她嗫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