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熬到了放学，但舒亦茹还不想回家，更正，不是不想回家，是走不动了。
一整天的挫折加诸在肩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根本走不动，连抬脚都抬不起来。
「舒亦茹人生中第N次教书挫折，找不到解答，无解。」舒亦茹连自言自语都累，她趴在桌上，已经决定好，乾脆今晚就住校吧。
「怎麽这麽无精打采的？美丽的舒老师，是否需要来一杯提神咖啡？」好听的声音突然想起，吓得舒亦茹赶快抬起头往身後一看──郑正熙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发现自己失态，舒亦茹赶快站起身，「正、正熙……你怎麽在这啊？」
郑正熙没急着回她，反而先帮她把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拨掉，害她已经不是一阵尴尬了，是超、尴、尬。「谢谢……。」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句：「还没有看课表吗？」
「咦？」
「我是你们班的体育老师啊。」
舒亦茹听郑正熙一讲，猛地想起早上体育课时就是听到郑正熙的声音啊。
「我知道啦，只是一时忘记而已。」舒亦茹羞愧到想撞墙了。
郑正熙露出浅笑，迳自拉开舒亦茹旁边的椅子坐下，还递了杯咖啡给她，「看起来很没精神，是因为第一次带班的关系吧。」
因为认识很久了，舒亦茹也不客套，直接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後轻啜了一口，「呼──果然是这家的咖啡好喝。我想跟第一次带班没什麽关系吧，只是有点挫折罢了，想要好好管理一个班，采强硬手段，学生会讨厌你；不强硬，学生又不理你……我都不知道该怎麽教才好了。」
郑正熙一手撑着下巴，低头沉思着：「唔、学生多多少少也是不喜欢强硬派的老师，但是我觉得，照你自己习惯的教书方法去教就好了，毕竟不是每个学生都会喜欢你嘛。」
「说得也是，如果每个老师都得看学生脸色，那就糟糕了。」舒亦茹叹气，「虽然我是这麽想，但还是不想被学生讨厌啊，我也想跟学生好好相处啊……。」她把下颔靠在桌上，那样子颇蠢。
「我是不知道学生们会怎麽想啦，但是如果我是学生的话，应该会很喜欢这样认真教学的你。」郑正熙满脸认真，看在舒亦茹眼里像是在告白不像在鼓励。
这、这莫非就是告白……。舒亦茹咽了口口水，她现在心跳加快，是否需要挂急诊？
「是、是嘛，谢谢啊。」
「不过我很好奇，」郑正熙凑近她，近到可以闻到彼此身上沐浴乳的近，「是哪个孩子让你这麽烦恼了？总不可能是全班吧。」
舒亦茹缓缓拉开距离：「是齐泰旭，看起来似乎是小混混。」
郑正熙听到这名字後，稍稍瞪大眼睛，往後退了一两步，「泰旭？如果是班上那些顽皮的男生，或许是小混混，但是泰旭不是。」
对郑正熙这麽肯定又真挚的样子，舒亦茹差点以为他们俩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关系，毕竟现在这麽开放的社会，师生恋又同性恋也不是不行呀──她恰好就是支持的那一方。
「你怎麽这麽肯定？」你们是不是有奸情？
「因为我从他们高一就带他们班的课啦。」郑正熙笑说：「我自认为还算了解他们班……大部分的人。」
舒亦茹吃惊：「原来你带他们班这麽久啦！真是的，当初怎麽就不找你这熟悉他们的人，偏要找我呢！」
郑正熙听了她的话後大笑，还是笑到会肚子痛的那种，「如果找我去的话，肯定都是跟他们在玩，这样很快就会被开除了。」
「说得也对。」舒亦茹想了一下後表示赞同，「真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了。」
「没错，所以啊，我也真该感谢你了。」
虽然郑正熙是笑着说话，但侥幸的模样也让舒亦茹看着为之不爽。
郑正熙又继续说：「泰旭他啊，就是比较爱顶撞了一点，讲白点就是──太、过、冲。身为老师多半都会遇到这种学生嘛，我们要用耐心去对待他们。」
「意思是我太急罗？」舒亦茹不解地用手指着自己。
「没错。」郑正熙点头如捣药，「就算想要树立班导的威严，也不能够太急躁，不是有过这麽一句话嘛，叫……啊！『欲速则不达』，就是这个道理呀。」
被体育老师以道理来教导，身为国文老师的舒亦茹实在感到惭愧，她该怎麽去面对大学教授呀，乾脆连高中都重读算了，连基本道理都要别人教。
她轻啜了一口咖啡，装模作样地深思良久，才缓缓吐出：「我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舒亦茹一直在思考郑正熙说的：「用耐心去对待学生。」究竟该怎麽做？
是像朋友一样对他们吗？可是这样的话，学生说不定会得寸进尺，最後爬到她头上去了！
还是应该要对他们讲道理，这样算是有耐心吗？唔、感觉怪怪的呀。
直到回到家，舒亦茹还是想不出个好办法，这大抵就是身为老师的苦楚吧，无论是爱的教育还是铁的纪律，都有其坏处，那麽……参半呢？参半是不是比较好？以爱混铁……。
「好烦啊……」舒亦茹将自己瘫在沙发里，她完全无法让自己的大脑运作起来，她现在心情一整个烦躁，什麽都不想做。
她承认她的职业病或许重了点，明明都已经下班了，却还是陷在工作上面的事情。
说到底这也是舒亦茹自找的，当初如果铁下心来拒绝吴老师那就好了，就不用有那麽多的烦心事了，更不用担心学生是怎麽想自己的──虽然说当任课教师的时候也会担心就是了。
都说老师和学生要互相尊重，但当学生忤逆老师时，又有谁会挺身而出帮助老师呢？就算这社会上有恶质教师，但、如果是好老师的话呢？通常认真教书的老师越容易被学生讨厌，而现在这个社会，早已不懂什麽叫尊师重道了。
心里太多负面的想法，导致舒亦茹一时间竟产生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当老师的想法，但好险最後她还是拍拍自己的脸颊，对自己呐喊：「没事的！换个方式来教书，一定就可以的！」
她表面是这麽安慰自己，但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能够教好学生。
隔天一早，舒亦茹就准备用着充满自信的心情去面对学生，她依稀记得大学教授曾告诉过她：「如果连老师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学生，那学生亦会在学习上不知所措。」
她不知所措还行，不能让学生也这样！
带着满脸阳光的笑容，舒亦茹走进教室，虽然没有人乖乖坐在位子上温习，但至少没有那麽吵闹了，她感到颇欣慰。
大部分的同学们看到舒亦茹纷纷和她问好：「老师早。」
虽然那几个小混混只是冷眼撇她，但没有像昨天那样口出恶言，光是一点点小进步就让舒亦茹感动到快哭出来了。
在她感动之余，後背却狠狠的被人撞了一下。
「喔！」舒亦茹发出哀号，真的很痛！她几乎是含着泪水转头看凶手是谁。
──是齐泰旭。
他大爷倒是好，仅仅只是看了舒亦茹一眼，敷衍地说了句：「抱歉。」就迳自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很痛啊！舒亦茹心里无限个呐喊。齐泰旭人高马大，撞在她身上简直就快让她粉身碎骨了。
「老、老师你还好吗？」还是班长有良心，特地过来安慰了她两句，舒亦茹撑起笑容说没事，天知道她骨头快散了。
拿起高脚椅坐在讲台旁，桌上摆着国文课本，舒亦茹装得很镇静，像是很认真在备课一样，实际上她是痛到不知该怎麽办才好。
要是她是个早知道就好了，早知道她就再晚一点进教室，这样就不会被撞了……真的好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