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你一定要飞出去。你要离开我，才可以快乐地活着，你不是一直不想照顾我这个包袱吗?假如你是因为我跳楼的事而觉得亏欠了我，那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长夜双手环着未央的颈部，轻柔地跟他耳语，但每一句话都教未央心寒不已:「我已经活过来，我已经可以在阳光下跑步，也能够上酒吧找女人。我并不是没了你就活不下去的，所以你欠我的债已还完，你对我做过的任何事，不管有多过分，我也早就原谅，不再放在心上。所以，我希望你不再守着我，你是应该在更广阔的天空下大展拳脚的。」
「我从今以後不会再绑着你。同样地，你也不要再绑着我了，这对彼此对好。我真的很感激你这十年……不，我很感激你为我做过的每一件事，但也只是感激。」他放开呆愣着的未央，掌心贴上自己的左胸，低说:「因为，我的这里……已经碎过很多次。十年前第一次跳下来的时候就碎了，小黑说过我的心被雀鸟、蚂蚁那些东西吃掉。死後，我又再从同一个地方跳下来四十八次，就算你用你的精血为我铸造了新的肉身，但是我的心，只是一个会泵血的器官而已，它不能够再生起任何热情，它不能够令我再去爱任何人，你跟我在一起也不会开心。」
「好奇怪。前晚我第一次跟女人上床後，设想假如你去日本公干时找女人，我会有什麽感受。我的心依然平静得很，莫说是嫉妒，就连少许心痛也不会有。如果你在外面跟人胡搞、你跟女人或男人结婚、你跟人生儿育女，我也只会祝福你，因为你跟我认识的大部分时间中，都对我很好，所以我真的很想见到你幸福地生活。」
被自己最爱的人推给其他女人，听到自己最爱的人跟自己说，我要你幸福所以你不要跟我在一起，原来是这种感觉。这刻的徐未央透彻了解什麽叫做「报应」:他原以为自己欠过长夜的都已还清——他还他肉身、还他感情，他这十年内用自己也觉得肉麻的爱情，哄着他、滋润着他，就连未央自己也无法想像原来自己能够变成一个这麽温柔、这麽不讲名利的人。
在他打算跟长夜厮守一世时，长夜就给他扔来一个大炸弹，炸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爆炸後的颓垣败瓦，空白。
「所以，你不明白，是吗?」未央枕在长夜的胸膛，低声问。
「我不明白什麽?」
「我跟你说『我爱你』时，你不明白，也永远不可能明白，对吗?」
长夜的笑声醇厚如酒，他拍了拍未央的脑袋，轻说:「我还不至於这麽笨。我明白的，我是唯一一个跟你相处这麽久的朋友，你当然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应该说，未央，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最喜欢的人了。你知道吗?竟连我爸妈、哥跟姐，也没有跟我相处这麽久。我一直就只是董家的一个影子，最好的结果就是我躲在黑暗中，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知道，那他们就不用摆出一副尴尬的表情，跟别人交代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