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册封之礼,萧景琰与蔡苼、沈追讨论到一半时门外便传来梅长苏带着飞流拜见的消息,而他虽然紧张却也只能尽力压下自己的心神。
垂目缓行的梅长苏比上次见面略瘦了些,不过气色却稍稍转好。他今天穿着一袭秋水色的蜀缎长衫,手执一把素扇,乌发束顶。襟袖微扬,望之飘逸清雅,气质如玉。但斯人斯貌看在已知真相的萧景琰眼里。却如一把尖刀在胸口直扎一般,令他几乎难以直视。
飞流打了声招呼後就向後头奔去,找他最近认识的朋友———佛牙。
四人聊起了前些阵子范御史落水身亡的案件,梅长苏向蔡苼要了案件的卷卷看,蔡苼跟沈追看他看卷没有交谈的意思,便随便找了个话题跟靖王聊,然而靖王为了缓和这份紧张与两人交谈也没有专注於话题上。
梅长苏并没有注意室内其他三人在谈什麽,他似乎真的被案卷内容吸引住了,一页接一页地翻看着,神色很专注,只是偶尔端起茶来喝上一口。萧景琰的视线再次转过来的时候,他刚好正把茶碗朝手边的小桌上放,手指无意中碰到桌上摆着的一盘点心,便随手拈了一块起来,看也不看就朝嘴里放。
沈追和蔡荃突然觉得眼前一花。闪神之间萧景琰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抓住梅长苏的手,快速地将那块点心从他的嘴边夺了下来。远远丢开。
这离奇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僵住了,就连萧景琰自己在做完这一系列举动之後。也立即意识到不妥,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目光游动地道:「这点心……不新鲜了……」
太子东宫端出来待客地点心会不新鲜,这种说法实在是太新鲜了,新鲜到他解释了这一句之後。效果还不如他不解释的好。
梅长苏地目光,慢慢地移到了旁边小桌上,那里摆放的是一份细点拼盘,有芙蓉糕、黄金丝、核桃脆,还有……榛子酥……
从表情上看,梅长苏似乎没有什麽大的震动,只是慢慢垂下了眼帘,面色渐转苍白,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心中剧烈的翻滚与绞动。原本仅仅是有意试探。然而真正试探出结果之後,他却觉得说不出的难受,胸口一片紧窒一片冰凉。
萧景琰依然抓着梅长苏的手腕。曾经健壮有力的手腕,如今虚软地轻轻颤抖着。令他胸口如压磐石。不由自主越握越紧,紧到想要把全身的力量都转输过去。不过除此以外。萧景琰没有敢做出任何其他的举动,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因为坐在面前的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同时又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朋友。林殊历劫归来,已不是当年经打经摔像是白铁铸成的林殊,萧景琰不愿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做错什麽,说错什麽,所以他只能握着那只手,默默无语。
但是又真的只是将对方当作朋友吗?萧景琰不禁愣了下自己的这个念头。
良久之後,梅长苏轻轻挣开了他地攥握,扶着座椅扶手慢慢站了起来,灰白的双唇微微抿着,低声道:「我家里还有点事,请容我告辞。」
「小……」萧景琰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喊出口,只能看着他转过身去,步履缓慢而飘浮地向门外走去。
一旁的沈追和蔡荃已经看呆了,两个人都鼓着眼睛,微张着嘴,表情如出一辙,不过现在萧景琰早就忘了他们还在这里,在殿中僵立了片刻後,又追了出去。
梅长苏尽量想走得快些,但大病初癒又情绪激动,四肢和脸颊都是麻麻地,刚走到廊外的长阶,膝盖便一阵颤软,不得不停下来扶着栏杆喘息。
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梅长苏知道萧景琰地视线还追在後面,因此咬牙撑着,不想在这个时候显出任何虚弱之态。他们以前直并肩成长,他们一起赛马,一起比武,一起争夺秋猎地头名,一起上战场面对烈烈狼烟;他们前锋诱敌,被数十倍的敌军包围时,一起背靠背杀出血路。骄傲而又任性的林殊不能想像,有一天景琰会奔过来扶住自己软泥一样虚弱无用的身躯,用同情和怜惜的声音说:「小殊,你没事吧?」
不能想像,也不能接受。所以他逃避,想要快些离开这里,回到苏宅冷静情绪後,再慢慢地想,慢慢地做决定。
但是萧景琰完全没有给梅长苏逃避的机会,在後头就追着喊︰「小殊!」但是他没想到喊了这句话是让梅长苏停下了,可是他转身面对他的脸却是脸色尽失的苍白。
「殿下,林殊在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梅长苏。」说完这句话,梅长苏正打算转身走时,看到了前面的列战英跟飞流,而列战英的手上抱着一动也不动的佛牙。
「佛牙,不动?」飞流拉着列战英跑到梅长苏的面前,指着列战英手上的佛牙。
「佛牙只是睡着了。」梅长苏淡淡地回应,可眼里看着从前的旧友却是那般伤痛。
「等、佛牙,醒,一起玩!」听到梅长苏的答案,飞流开心的以为佛牙还会醒来跟他玩。
「佛牙牠……不会醒来了。」歛下眉眼,梅长苏接过列战英手中的佛牙头抵着头。
而飞流听见了睡着有可能不会醒的时候抬起头说︰「苏哥哥!」紧张的抓紧苏哥哥就怕他跟佛牙一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