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里的痛苦,有时候正像是腐烂的伤口一样。
你越不去动它,它烂的越深,你若狠狠的给它一刀,让它流脓流血,它反而说不定会收口。
但在试探他人伤有多深多痛的同时,自己身上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微风的颜色05伤
“为什麽你是儿子?!…男人就只会背叛…”在酒精催化下变得易怒且情绪化的女子对缩在墙角的男孩放声大吼着,被泪水弄花了的妆让她看起更加落魄凄厉,自顾自将这些夺走她本该得到的幸福的原因全推向他们的共同点-男性,用双手捂住脸庞,失落且无助的嗓音喃喃的自言自语着,“如果你是女儿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抛弃我…不会不要我了…”
努力维持的慈母良妻形象在受到丧子之痛与丈夫背弃的接连打击後完全崩溃,憔悴的不成人形…只学过那些用来包装家庭的美好谎言,完全与世隔绝的思想初次体会社会最真实面,可怜的女人只能将怒气全出在她仅剩的家人身上…
受了伤只能自己擦药,独自躲在被窝里哭泣…
男孩永远忘不了父亲的无情冷血,母亲的无理疯狂,哥哥的无力反击以及对自己身体的无法改变深感厌恶…
这样的痛苦会持续多久?
他不知道,也许会直到长大成人…
如果自己不是个该死的男人,而是个女孩就好了…
可以坦率买下自己喜欢的物品,可以得到母亲的信任与爱护,可以远离那令人作呕的生理改变与反应…
如果自己是女生…一个不用隐藏自己任性和心愿的女孩就好了…
年纪还小,不懂什麽人体构造学的他拿起厨房里的水果刀,走向浴室…
小小的身躯浸泡在浴缸的温热里,阖上双眼,期待幸福与新的未来降临…
但他错了,等着他的只有更多的不幸。
“对不起…对不起…妈错了…”妇人紧拥住病床上男童,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成为惨白一片,他只能虚弱倒在那怀抱里,她打从心底忏悔懊恼,哭的声嘶力竭,嘴里喊的却是另一个孩子的名,“光翰…拜托你别丢下妈…我的宝贝儿子…”
是梦吗?这温暖的拥抱?
直到母亲的眼泪真实的滴在手背上,他才确信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但存在於她心中的不是自己,而是早已死去的优秀哥哥…
从那天起,他努力成为母亲心目中的完美儿子,渐渐忘记自己的模样…
以伤痕换取活下去的动力,拼命将心中渴望压抑,戴上面具,武装自己。
直到一个多事、罗嗦且鸡婆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改变了这一切…
金黄色光线洒进房里,温暖的阳光让床上人儿从难得好眠中苏醒过来…
「唔嗯…好亮…」平时总遮住脸的灰蓝色细框眼镜拿下,一双迷蒙富涵水气的褐色眸子茫然的打量着陌生空间,简单俐落的摆设,乾净且舒适的环境,宽敞的床不会过松软也不会太硬,对个好几夜没好好休息的过劳者而言,根本是人间乐土啊!这里是天堂吗?不不,是自己累昏头了吧…想了想,却又被睡意带回温暖被窝,用脸蹭了蹭棉被,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望着身旁理应是空的位置…
「早安,会长大人。」不知何时占据空位的栗发伪少年用手托着脸,眯起注视他一段时间的棕色双眸,搭上一抹会让少女一秒怦然心动的微笑,语气温柔甚至有些甜蜜,在那只藏匿於黑色发丝下的耳朵旁暧昧低语,「睡的还舒服吗?」
也许这幕会让不少女孩子沉浸在粉红色幸福里,但对个严重恐同症患者而言…
只有无止尽的恐怖。
「…变…变态啊-」原本的慵懒睡意完全被这画面给吓跑,吓到顾不得形象的他放声大喊了起来,像是火烧厝般凄厉。
「长这麽大第一次被人叫变态…」自己温柔且超受欢迎的早晨呼居然只换得这种回应,对此感到困惑不解,王佩馨开始认真的思考起从前与历届女友相处时的细节与过程,藉此反省自己是不是漏掉哪个步骤,「怪了,我的女友们都很喜欢这样叫醒她们啊。」
「人家又不是你女友!」直接突破盲点,紧抱住羽绒被一角的他愤怒大喊着,原本毫无生气的脸庞上瞬间被漾起的嫣红点缀的可爱万分。
「嘿,会长好可爱啊。」被这反应萌的开花,他伸手轻拍了拍那头睡乱的黑发,解释这一切只是个玩笑,虽然没照实告诉他自己对男生没什麽兴趣,女生也差不多,所以不用担心会被吃掉这档事,「只是开开玩笑罢了,别担心,我对趁人之危没什麽兴趣,还是明着来比较对我的胃。」
「对你个大西瓜!你…你该不会…」大力拍开那只手,他用来解释安抚的话语更让他感到惊恐,恼怒大吼,随後整个人清醒过来,边慌乱的检查自己身上衣物是否安然无恙,边询问这里是何方,过了一阵子才发现自己穿着他不可能会有的宽松大帽T及有点松和长的棉裤,「这…这里是哪里?!我的衣服?!」
「我家啊。衣服是我哥换的,我什麽也没看到。」将事实一五一十告知,他一脸惋惜的望着那慌乱身影,「超可惜。」
「可惜个毛!…还好…等等…你哥?」气的把身旁枕头挥向眼前人,原本还在因袖子下方秘密没被发现而松一口气的他在思考了半刻後发现另一个危机-有陌生人摸了自己。
「是啊。还有,自从你在体育器材室里昏倒後,学校到我家这一大段距离都是他抱着你走的。」望着他吓楞到呆滞的脸,他点点头,解释他昨晚如何到达这里。
「抱?」还在呆滞状态中的他歪着头重复念了一次关键字。
「对,还是公主抱喔。」嘴角漾起微笑,他还亲切告知是哪种抱法。
「公…公…公…?!为什麽不叫醒我!」被那词震撼到回过神来,对於被人抱和摸一事感到莫名恼怒,他脸红的像颗苹果,开始拿着枕头乱挥乱打他的背。
「我有叫,不过某个过劳眼镜完全睡死不理我。是说…会长睡着的样子好可爱啊,呵呵。」接下枕头,他说出自己当时的百般无奈,之後又笑盈盈的想伸手戳那人羞红的脸颊。
「笑屁啊!死变态!」拍开那只手指,气到炸毛的他直接拿另一颗枕头丢向他,不过没击中目标,反而掉在地上。
「去洗个澡吧,会长大人应该不会想浑身脏兮兮的去学校吧?」起身,捡起无辜受牵连的枕头,他好心提醒着床上人。
「喔…浴室在哪?」一想起自己整夜没梳洗,感到浑身不舒服的他打了个哆嗦,随後问浴室在何方。
「浴室就在那,虽然很小间但请不要无视它好吗?」王佩馨无奈的指着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斜对面的浴室门口。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个…衣服…」发现就在前方脸红办解着,说不出口想借乾净衣服这句话,他音量越变越小。
「替换衣服、毛巾和牙刷都准备好了,在这边」指着书桌上折放整齐的衣物,他亲切提醒。
「谢谢你…还站在这干嘛?」准备进去浴室时,他才发现那性别不明的怪人依旧站在原处,不打算走
「准备欣赏啊。」微笑,他说出真心话。
「你给我出去!」闻言,他大吼。
於是乎,他顺利且安稳的在小浴室里沐浴更衣。
但是…在换上乾净衣物後的一瞬间,他立刻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吼。
「这是什麽鬼?!-」从浴室从来惊为天人的呐喊,声音主人气到忘我,直接穿上那让他崩溃大叫的衣物夺门而出,在那单薄身子上只罩了件满是蕾丝花边的白色小洋装,缎带点缀在腰部,将纤细身型展现出来,裙摆下那双腿白皙动人、毫无瑕疵,袖口是由搂空的花搭配而成,巧妙的遮起他的秘密…从这些细部环节里完全看不出他是个男儿身,如果脸部表情没那麽暴戾狰狞那就更好,「王佩馨!!!」
「「大哥哥早安!」」出现的不是他口中人名,而是两个高度只到腰际,相当甜美可人的双胞胎小女孩。
俏皮的双马尾虽然小撮但不失可爱,身上可爱的澎澎裙分成咖啡色和雪白色两种,咖啡色的裙摆上用褐色缎带蝴蝶结点缀,雪白色的裙摆则是用白色蝴蝶结,裙上有着零星的珍珠,腰间的雪纺纱蝴蝶结像是一对小翅膀,只要小女孩一跳就会轻盈的飘着…两张相似的小脸蛋都有着一双眨呀眨的水汪汪大眼,上头总绽放着灿烂笑颜,透着粉红色天真…
这模样…可爱到连不是萝莉控的正常人都会被引诱犯罪啊!
「你…你们早…」好可爱的小妹妹!-内心冲击过大,他有些结巴且羞涩的打招呼。
「大哥哥,你是姐姐的女朋友吗?」穿着雪白色洋装的小妹妹歪头,天真无邪的问着。
「蛤?!不…不…我只是不小心…」被那问题吓到,他一脸羞红,结巴情形被搞的更重了,连好好说句话都很难。
「大哥哥,裙子这麽短会不会冷啊?」打量了下眼前男人的模样,穿咖啡色洋装的妹妹提出疑问,虽然现在还是秋季,但早晨时刻还是有点冷。
「会冷啊…可是…」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变成这副德性全是因为他们家那个性恶劣的人妖哥哥,当然,他也不可能说是自己兴趣,所以只好边护着大腿边想个好理由。
「呐!大哥哥!你喜欢果冻兔吗?」打破僵局,白色洋装小妹妹抱住他的大腿,水汪汪大眼由下而上望着他,笑容灿烂可掬,「小旭我最喜欢小牛奶喔!」
「果冻兔!」得知对方是同好的他内心激动不已,林耀宇压抑不了心动冲动,自发性的抱起小女孩转圈,不计形象的大喊着,对於孩子不会产生排斥接触。
「头发要快点吹乾,不然会感冒的!」褐色洋装小妹妹拉着他到梳妆台边,指着吹风机,命令到。
「我可以帮你吹头发喔!哥哥!」眼睛发亮,白色洋装小妹妹自告奋勇,看来他对这工作相当感兴趣。
「欸?不…不用了…」无法适应话题更替速度,还在状况外的他有些口吃的婉拒,却只能傻愣傻愣的被那两个小娃儿牵着走。
「小旭,小希,客人哥哥洗好了没啊?」温柔亲切的中性嗓音传进三人耳里,随後早已换好整身制服的王佩馨打开房门,先是被映入眼帘的和乐景象震住,没过多久便开始大笑起来,还不时夸赞那可怜少年底子好,「…噗…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啊!会长你好撩人喔!腿好美啊!」
「你笑屁啊!快给我正常的衣服!」看见那罪魁祸首笑的夸张,怒火攻心下,他气到脸胀红,激动的大吼。
「那我先拍张照纪念下,这件小洋装果然很适合会长啊。」从口袋摸出手机来,一脸正经的拍起眼前人来,并默默在心中思考这些照片要洗几张、分谁才好。
「不准拍!你…你要是拍了…我就…我就…」拼命挡住手机照相孔,最後想不到计策的他打算从妹妹下手,蹲下身,林耀宇一脸认真的对他们洗脑,「妹妹,我跟你们说喔!你哥哥他是个变态!」
「大哥哥,我们是男生喔。」穿着褐色洋装的小妹妹…不,小弟弟十分真诚的打破他对他们妄想,他是王家双胞胎的弟弟-王琰希。
「嗯!不信你看!」穿着白色洋装的小弟弟很爽朗、豪迈的掀起裙摆来,这位天然呆孩子是王家双胞胎的哥哥-王琰旭。
「小旭别乱掀裙子,会吓到人…」几乎同时说出,但还是来不及阻止弟弟犯蠢。
「?!!!?!!」已经被那画面震撼到的林耀宇同学脑子满是惊叹号问号乱飞。
「啊,真的吓到了。」注视着那位脸一下刷白一下刷红的眼镜少年,他这模样活像是个天生的川剧变脸表演者,虽然早就知道他吓点很低不意外就是。
「男…男生绑双马尾,穿裙子?!」有些大声的说出心声,被搞的精神错乱的他以此类推出王家情况来,并开始胡乱幻想他家其他人的模样,「不要告诉我你家妈妈是男的,爸爸是女的!」
「会长,请不要把自己的兴趣投射在别人家好吗?」无奈吐槽那崩溃宣言,随後解释小男孩们这身打扮及服装来源,「他们是在试穿我妈的作品,当临时的童装模特儿,顺带一提你身上的小洋装也是。」
「「嗯!」」双胞胎异口同声的点头,同步率超高。
「你妈是服装设计师?…这些都是你妈的作品啊,也太…」可爱…听见他那番话後开始细细打量、欣赏起自己和双胞胎身上的小洋装,但为了威权而将可爱二字留在心中,没说出来。
衣服布料材质相当舒服,就像裙摆蕾丝那样轻飘飘的,一点也不厚重…
突然想起儿时那套的粉红小礼服…
「大哥哥不喜欢这样的打扮吗?」小旭头朝右倾斜四十五度角望着他,询问着。
「大哥哥不喜欢妈妈的衣服吗?」小希头朝左倾斜四十五度角望着他,询问着。
「没有,我超喜欢。」蹲下身,含着大量爱心的双眼紧盯着两个小朋友,语气也变的十分轻柔,对可爱的东西毫无招架之力,他默默被王氏双胞胎收服了。
「哼哼,上钩了。」眼看自己设的计谋成功,在角落边站着观赏的他笑的有些奸诈。
「姐姐,要准备去上学了吗?」想起时候不早,细心的小希提醒到。
「差不多了,小旭、小希快去换衣服吧。」温柔拍拍两个小朋友的头,要他们快快下楼换幼稚园制服。
「「嗯!好!」」点点头,两个小小孩手牵着手,蹦蹦跳跳的跑下楼去。
「会长,你还想继续穿着洋装趴趴走吗?」语气充满关心与担忧,他视线不自觉瞄向眼前少年的白皙双腿间,「虽然还蛮好看的,但我怕你的小耀宇会着凉感冒啊。」
「快拿衣服给我!」狼狈的用手遮住双腿间,脸暴红,瞬间恢复理智的他立刻大吼。
十分钟後,顺利换下小洋装的黑发少年身上穿着略显宽松,有些泛黄,样式有些不同的学生制服…
「这制服衬衫怎麽会泛黄…」有些在意泛黄原因,不断拉扯着衣摆,他用喃喃自语似的音量询问着。
「喔,因为这是五年前我哥的制服。」毫不犹豫说出理由,这件制服可是他特别从层层障碍与阻拦中找出的。
「五年前?!」这年份让他惊恐不已,他无法想像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放在衣柜、不知被几百只小强踩过住过的衬衫,单单只是想像就让他的脸色整个刷白…
「洗过、烫过外加喷芳香剂过,没被小强当过窝,很乾净请放心。」深怕眼前人因过多想像而呕吐,连忙用言语将他拉回现实,王佩馨高举右手发誓。
「勉强借穿一下,洗好再还你…」听见保证後,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打量着房里摆设,在书桌隔间上看见一张放在木制相框里的彩色相片…
里头主角是位留有乌黑长发的女孩子,手里紧握着毕业证书,黑色细框眼镜让她的稚嫩笑容更显腼腆与青涩,秀气瓜子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淡淡的天然腮红为少女增添青涩气息。
「哇!好可爱的女孩子…你妹妹?」被这陌生女孩吸引住目光,林耀宇好奇问着,有些期待能与本人见上一面,这份情绪不像因贺尔蒙产生的男女情爱幻觉,比较像是“原来这家有正常人”的好奇…
「不,这是我。」微笑,王佩馨打破他的幻想。
「蛤?!你…你说这个黑长直美少女是…」吓傻,他指着照片的手指都在发抖,双眼瞪大,有种天崩地裂的震撼感朝他狂袭而来。
「正是在下。」听见那些真心称赞後,他笑容更灿烂了,并用文言文方式说出这张照片年龄,连带说穿他不愿面对的真相,「此乃敝人国小六年级的毕业照。」
「骗谁呀!你有去整形吧?」大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伪少年和照片里的黑发女孩是同一个人,不断摇头,说些天马行空的话,「不…是变性。」
「要是真变了性,我还会被教官用奇装异服这条校规定期关爱吗?」微扬眉,他一语说中核心,对那人的反应感到无奈,突然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步步逼近手无寸铁的柔弱少年,在耳边低声询问,迳自将他的手拉近胸口,还很坏的轻笑了几声,「还是…会长你想亲自验明正身?嗯?」
「呀-变态人妖不要靠过来!」被那举动吓了一大跳,发出有些女性化的叫声,甩开手後躲在书桌另一头,眼神像是遭受豺狼虎豹迫害的幼兔般慌乱。
「会长说的话好伤人啊,我幼小的心灵都碎了一地,你看。」不自觉说出这话,让他突然想起某只呆呆黄金猎犬,不知为何,此时的自己变得跟他好像、好烦啊…
「碎光光最好!」恢复镇定,他恶狠狠的瞪了眼前人一眼,随後因好奇心作祟而又带着别扭、尴尬的心情小声询问,「喂,你为什麽会有这麽大的改变啊?」
「这个嘛…」被这问题唤醒些不愉快记忆,收起笑容,他若有所思的问到,「会长,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我父亲过世的事吗?」
「嗯,记得啊。」点头,边开始回忆昨晚在体育器材室的点滴…虽然他自己根本不想记起那哭的唽哩哗啦的回忆…
「爸去世後,不想让忙碌的母亲还得来替古怪的我烦忧,所以我强迫自己装成一般人所想的乖女孩一阵子。」靠在书桌角,拿起那张旧照片,王佩馨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说出想忘也忘不了的过去,一抹难以言喻的忧郁从棕色眸子散了出来,「外表可以改变,但扎了根的个性和内心却很难更动,上国中後没多久,卡在中间的我就这麽被同学们霸凌了。」
父亲去世後,家里气氛变得十分沉重,明白自己不能再这麽幼稚的他用相当笨拙的方式遮掩起自己心情,形塑出资优生形象,想藉此获得微薄的奖学金,尽一份心力让这濒临破碎边缘的家复原…
逼着自己留长发、逼着自己穿上女生制服、逼着自己与最痛恨的人们交友、逼着自己符合社会期待、逼着自己成为正常女孩子…
但事与愿违,他那拙劣的假扮反到让自己陷入不男不女之间,甚至成为别人嘲讽的把柄。
「所以…受不了这些的你就选择做回自己?」望着那对忧郁眸子,林耀宇虽感到些许抱歉,但还是向下推理、询问。
「可以这麽说。」离开桌角,他微笑说出让自己转变的关键-两个挚友。想起他们,脸上笑容变得和缓些,「那时候有两个刚好路过的不良少年对我伸出援手,他们改变了我的想法,将原本的王佩馨找回来,要我不必伪装。」
「喔…」林耀宇低声回应,脑海里自动浮现两名少年的侧脸-李绍轩和陈佳辉。一直默默观察着他们的动静,从平日互动和玩闹中得知三人羁绊有多深…甚至有些羡慕…
「我说完我的故事了。」语毕,王佩馨笑容灿烂的要求着,想藉此逼他说出自己的事,「换会长罗!」
「不要。」迅速撇过头,他十分坚定且快速的拒绝。
「说好要以故事换故事的,做人言而无信最为可耻,会长不可以这样。」有些失望,他开始想尽办法卢他。
「我…我又没什麽好讲…」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林耀宇喃喃自语着,脑中涌出支离破碎的回忆…那些他拼命忘记的曾经…摇了摇头,试图将它们再次埋藏在心里。
「三围啊,恋爱史啊,择偶条件啊。」笑容满面的提出些玩笑似的意见,虽然他还蛮想知道。
不过心中有个让他更想清楚了解的事情…
“手臂、腹部和腿上都有着深浅不一但割痕整齐的伤…他很可能有自残倾向。”昨晚,替那昏睡少年擦澡、换上乾净衣物时,发现身上布满多的可怕的伤痕,王玓暐和那捡人回家的主使者报告着,察觉事情不对,他感到担忧…
“…嗯…”得知心中猜测的是正确的後,他的眉头紧锁,思考着该如何突破心防。
“除了这些类似自残的伤外,还有可能被家暴。他背上有被尖锐利器割破的大片撕裂伤疤在,身上其他地方也有零星的伤痕。”瘫坐在老弟身旁的沙发上,他有些疲累的继续报告着,看见那怵目惊心的伤痕後,心情都沉重了起来…
“你到底…把会长看的多仔细啊?哥?”我听了都觉得害羞啊…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王佩馨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家兄长,深怕哪天会看见他出现在报纸社会版上。
“才…才不是你想的那样!色鬼!我这是职业病!”被那关爱眼神搞的脸红红,王玓暐着急替自己澄清,发现他脸上的黑青後立刻藉机换个新话题,逼问他,“话说回来…这黑青是怎麽来的?”
“不知道。”转头,他装傻想逃开。
好的,回忆时间强制结束。
「没这东西!」害羞且激动的大吼,似乎是当真了。
「随便说一个嘛!要不然像是为什麽会长穿女装会穿的这麽怡然自得,或是除了喜欢果冻兔外还有什麽东西也可以啊。」想出另外两个问题建议到,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应。
「不要。」继续撇头,他坚持拒绝。
「是喔。好可惜啊,小旭刚刚跟我说想把之前多买的果冻兔毯毯送给某个闷骚眼镜的…」从身後拿出一件相当别致可爱的卡通毯子,从容设陷阱让眼前人跳下去,暗自窃喜还好刚才心肠好、人善良的弟弟给了他这谈判利器,「欸,我想我还是自己留着…」
「我要!」对果冻兔相关商品没抵抗力,林耀宇同学乖乖上钩。
「那,请说。」微笑,他要求着。
「唔-你这老奸臭人妖!」陷入两难,他咬牙切齿的吼着。
「哼哼,不这样,怎麽会让你乖乖说出以前的事咧?快说吧。」露出奸商笑容,感谢昨晚的体育器材室,让他一夜了解这人弱点为何。
「我…我…」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为了心中逸品,吐出自己弱点,他开始结巴…
「姐姐-你好了没?」楼下传来孩童活力单纯的呼唤,打断两人的僵持。
「啊,好了!…时间好像不太够,到学校再说吧。」匆匆回应了楼下小孩,王佩馨微笑告知他这残酷事实,将毯子收进怀里,下楼,「这个我先收着。」
「欸!王佩馨!」连忙拿好自己家当,紧紧跟着他,为了毯子。
「不要跟我跟的这麽紧,我会害羞啦。」看他为了毯子这麽着急,觉得他可爱的好笑,便开了这有些无脑的玩笑。
「羞你去死!」被那玩笑激到,他罕见说出不雅词汇。
「早餐在桌上,如果现在吃不下,可以带去学校。」指着餐桌上那盘在图画书或是美食漫画里才能看见的经典欧式早餐,还有一旁刚做好、包好没多久的日系便当盒,他仔细叮咛着身後饮食习惯相当不正常的工作狂眼镜仔,「还有,我顺便帮会长准备好便当了,午餐要记得吃。」
「噗!你…你会做菜?!」原以为他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林耀宇同学被眼前那栗发混混的贤慧指数吓得下巴快掉。
「会啊,早跟你说我会了。」看见他激动反应,王佩馨心中泛些许无奈感,只好以开玩笑方式发泄,「怎麽?想嫁我了?」
「谁要嫁了!」不计形象大喊,还摆出有些滑稽的守备姿势。
「「姐姐!」」换好幼稚园制服的两个小小孩冲进这诡异的对峙画面,一人一边的扑上他的腿,从这画面看来,三人感情真的好到不行。
「姐姐,碗洗好了!」灿烂笑颜绽放,小希体贴转告着,「然後阿暐哥哥和蜥蜴哥哥已经出门去了。」
「嗯!妈妈一吃完早餐就回去房间洗澡、补眠了!」小旭接着补充母亲资讯,露出了活力充沛的阳光笑容。
有那麽一瞬间,林耀宇同学心中产生了也想被抱大腿的羡慕情绪。
「好,那上学会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蹲下身,将他们搂进怀里,摸头、蹭脸,这画面很难让人想起他是个被学校列管的问题学生。也许是两个小家伙的关系,他语气和表情都变得温柔和蔼多了…
「「准备好了!」」王氏双子默契百分百的喊着,朝气满满。
「出发!」用着幼幼台哥哥姐姐口吻喊了一声,随後王佩馨笑容满面的提议着,「陪我送弟弟去趟幼稚园吧,会长。」
「欸?可…可是…」突然有自己戏份而感到慌乱,新一波拉锯战正在林耀宇同学的心中开战-准时到校和小朋友互动。
「嗯,大哥哥陪我们!」松开拥抱,小旭主动握起眼镜少年那有些冰冷、冒着些许手汗的手,邀请着。
「大哥哥一起走吧!」小希也跟着握住他空出来的手,微笑喊着。
「…好…」理智举白旗,他就这麽温顺的被两个小孩牵着走。
林耀宇,男,今年一十八,S高现任学生会长。
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有成为恋童癖怪哥哥的危机。
很快的,时间来到上午七点五十分。
S高的部份少女们因为没看见不知为何被私下列进校园美景之一的会长大人而不肯进教室,校门口因此堵塞,突然身负重任的副会长-黄智杰同学只好领着一票学生会干部手忙脚乱的请她们进教室去。
「天真的要下红雨了…」副会长眉头一皱,发现案情并不单纯。他实在无法想像那个努力且热衷於处理校园事务到像中邪般执着的上司竟然会迟到,「我们伟大的学生会长大人居然会迟到啊…」
「我押五十,赌会长积劳成疾病倒住院。」
「会长他是家里出代志无法度来啦!」
「我赌会长他被外星人绑架!」
「会长他回到过去,拯救人民啦!」
「他穿越时空打怪去啦!」
没想到这番话引起众人群聚,不少人蹲在红砖道上,开始赌会长他没来的原因。
「你们…别赌些有的没的,学生快回去上课,学生会干部快回去处理工作!」被这些无俚头举动搞的无奈,黄智杰同学只好代替上司发布命令,试图让校园恢复先前和平模样。
「「「是!副会长大人!」」」原先群聚打哈哈的学生会干部们和学生们立刻就地解散,乖乖回到各自岗位去。
眼看时间差不多,人也只有零星几个,他打算先回办公室去,便离开校门,踏上楼阶。
「阿杰,阿杰,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会长他会不会真出事了?」跟在他身後,听完那番话後感到担心,善良的刘奕廷同学有些紧张的问着童年玩伴。
「呵呵,那位大大没手机,也没留过家里电话,所以不知该打给谁才好啊。」无奈笑了笑,边说边望向远方,他真心觉得他家上司秘密多到哪天被公布身分说他其实是外星人都不会讶异。
「居然…但他真的出事的话怎麽办?」得知这消息後他更加忧心了。
「不用担心啦,小奕,他大概是被什麽麻烦缠住…」走到办公室门前,黄智杰伸手轻拍了拍眼前人头,面带笑容说着,希望能让他放心些,但说到一半就被话中人物本尊打断了。
「该死!该死!该死!迟到了!」几乎是用狂奔姿态冲进校园,不停歇的冲进学生会办公室,林耀宇同学的表情十分狰狞难看,也许是因为这是他十八年人生里第一次迟到。
「不用太紧张啦,阿贤跟我很熟。」在他身後的王佩馨和他形成强烈对比,怡然自得的像在逛花园般。
顺带一提,他口中的阿贤是S高的主任教官,高士贤。
「还不都是你害的!王佩馨!」他对那害自己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怒喊。
「爱生气会长皱纹喔。」没再怕,他语气平平的调侃着。
「长你个西瓜!」不知是听见长皱纹的关系还是迟到因素,林耀宇同学气得炸毛。
「大家早安喔!」迳自走进学生会办公室里,还亲切的和大批学生会干部们打招呼。
「快给我滚!出-去-」气急攻心,他使劲想用蛮力硬推那人出去,完全忘了自己现在位於学生会。
「「「「「欸?…」」」」」学生会干部和门外的两名少年愣愣的望着那对感情突然变得看起来很融洽的敌人。
「会长,你今天吃错药啊?居然和王佩馨一起来学校…」黄智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不敢置信,这两天应该是他人生遇上最多错愕和惊讶的时刻,而且都是他家上司造成的。
「只…只是刚好遇到罢了…」恢复理智的林耀宇同学此时只想挖个洞躲进去。
「馨哥,你和会长成为朋友啦?好厉害啊!」刘奕廷同学相当敬佩的望着那栗发伪少年感叹道,知道他能抛下过往对立和死对头学生会长成为朋友,对他更加崇敬了。
「对啊,虽然会长很难攻略,但是我们今天一起手牵手上学喔。」王佩馨露出和蔼笑容,说了些不符合事实的话来。
要说手牵手也可以,但中间牵的是王氏双胞胎,两人隔蛮远的其实。
「谁跟你牵手了!别乱造谣!」林耀宇同学再次忘记自己的身分,怒吼。
「哎呀,我家上司就是个傲娇眼镜,这点让您笑话了,真不好意思。」黄智杰同学笑容满面的和王佩馨道歉着,顺便挖苦了那个难得失控的铁血上司,之後主动释出善意,伸出手。
「不会不会,我玩的很开心。」以笑容回应,王佩馨握起他的手,两人瞬间达成某种共识。
「你们别乱搭话!快分开!」像是察觉到什麽恐怖协议正在达成似的,林耀宇有些激动的想分开他们。
「会长大人还真是害羞啊。」副会长如此回应,眼神里满是关爱,语气有强烈的调侃意味在。
「会长是个害羞的孩子呢。」几乎是同一时间,王佩馨说出这一番话来,褐色眸子关爱满满的盯着动作趋僵的会长。
来不及了,他所害怕的协议已经达成。
「害羞个毛!」恼羞成怒,他吼完就往里头的独立隔开的会长办公室跑去。
「阿奕,回顶楼去了。」目标物已离开,王佩馨只好乖乖回顶楼窝,临走前还亲切的和新盟友告别,「副会长下次再聊。」
「嗯!」刘奕廷露出单纯笑容,和友人道别完後便跟着离去,「阿杰再见!」
此时的顶楼正热热闹闹的讨论着奇闻,像个菜市场的三姑六婆资讯交换站般叽叽喳喳谈起来…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馨哥居然跟那个乖宝宝会长一起上学迟到!互动超亲密的欸!」其中一个体型庞大到让人想肃然敬礼的小弟激动大喊着,平时说话严重含鲁蛋的他因过度紧张而变得口齿清晰了。
「不会吧?确定真的是那个假掰眼镜仔吗?」另一名小弟满脸讶异的追问,顶着一头亮眼的萤光绿短发,後脑杓部分还故意替成梯型,光看外表就知道他很聒噪…不,外放。
「该不会他们偷偷在一起了吧?难怪馨哥会和他的女友分手啊!」相当低沉的男声插入讨论,里头夹杂大量讶异及恍然大悟,说话者是位顶着相当乾净俐落的光头,长的有点臭老的小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阿馨学长绝对不会跟那个臭眼镜在一起!」身为王佩馨迷妹迷弟粉丝俱乐部头号会员兼创办人的沈建宏同学立刻反驳,相当坚决且激动。
「你怎麽知道不可能?那个笨蛋王子搞不好突然间想换换口味…」因为太无聊而加入话题,赖冠豪同学搭在激动到双手高举的红发少年身上,脸上笑容充满调侃意味。
「在我换口味前,先把你们的爱聊八卦的脑袋换一换吧。」说曹操,曹操到。王佩馨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人群後方,少了笑容,脸部表情瞬间变得可怕、凶狠,他用着不温不火但相当令人恐惧的语气说着,像是在宣告三姑六婆资讯站成员们的末日来临。
「「「「「不!」」」」」听到那比平常压低很多的中性嗓音後,有那麽一刹那以为是来自地狱的呼唤…一群人恐惧的望着他,不断退後。
「老王!为什麽你会跟他变得这麽好?他要夺走我们的基地欸!」在一旁吸收满满三姑六婆资讯站的资讯後,罕见保持沉默的李绍轩一见到当事人後就立刻冲上前,追问着,对他的举动十分不解。
「你干嘛这麽激动啊?他人很不错,只是我们接触太少。」修理完三姑六婆资讯站後,他这才去关心那只行为举止有些古怪的黄金猎犬,面带笑容解释着,并没多理会他的异样情绪,敷衍的顺了顺毛,随意想出个理由想让他接受,「搞不好之後熟了,他就不会想封了这里啊。」
「那也不用为了顶楼而刻意去接近他啊!」无法接受那敷衍笑容,他大吼着,一股没来由的失落与焦躁占领了他的理智,他开始想了些可笑且不切实际的抢救措施,「我…我们可以一起抗争,去学生会办公室前面静坐,要不然去向校长求情啊!」
「我没有刻意去接近,而是自然的被他吸引,想和他当朋友。」王佩馨用手指轻弹他的空空脑袋瓜,坚定说出自己想法。
「你有我和老陈当朋友就好了!…为什麽还要找他?」不知道在赌气什麽,他就是无法接受那个假面眼镜,会如此任性也许是深怕自己地位被取代…
「不知道,我就是想多认识那个傲娇眼镜,想了解他的一切。」脸部表情趋僵,有些犹豫,他认真回答。
被那金发少年点醒,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为什麽会做出这些事来?为什麽会想接近那个眼镜少年?拼了命想了解他,不断的对他示好、骚扰,甚至将自己露点曝露出来…
不知道,这答案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许这答案要花段时间找吧。
「哇,馨哥你说的跟告白一样欸!好认真、深情啊!」其中一个小弟开口,有些夸张且三八的挖苦着,打破了存在两人之间的尴尬…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真的想换换口味吧?」收起僵硬表情,脸上挂了个悠闲笑容,开玩笑似的说着,并且一脸满足的回想起两人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感叹道,「和会长相处久了发现他越来越可爱。」
「久?你们什麽时候认识的啊?」听见这番话後,阿Q同学皱起眉尖好奇询问着,至少在他印象里,昨天的他们还是会互呛到差点打起来的天敌。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还蛮久的啊。」王佩馨诚实回答,丝毫没有隐瞒修饰,语气平稳。
「「「「「哪里久了!」」」」」闻言,众人异口同声吼到,无法接受这答案。
「昨天晚上…难道他…」听见关键字,李绍轩那双浅色眸子瞪大,愣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伴着痛楚充满胸口,有些酸涩、有些愤怒、甚至有些嫉妒…
「他昨天住我家啊,没什麽。」语气轻松,毫不在意,王佩馨直接了当的宣布着。
「「「「「欸!住你家?!」」」」」听到那话,众人再度异口同声大喊。
「快中午了…啊!找会长一起吃午餐好了!」完全无视他们的讶异,像是活在平行时空里的王佩馨对着天空喊着.脑中想起些事情,完全没思考现在时间,决定直接行动。
「笨蛋王子,现在才八点半好吗?」阿Q无奈的提醒那时间感和空间感都相当差的栗发伪少年。
「先约先赢,没关系啦。」没把提醒放在心上,他消失在楼梯口,迅速离开顶楼…
「是谁把他脑子偷走了?」站在原地凝视那空无一人的铁门口,卷发少年无奈感叹着。
「比起这,我更担心他的身体啊。」一直安静滑着平板处理公司事务的小邱开口,细心的他还惦记着那伪少年昨天逞强挡下那拳的黑青和每月都会来造访的生理痛。
「…」表情凝重,过分安静的像是被另一个人附身不发一语转身,李绍轩将手伸进口袋,拿出最喜欢的特殊口味棒棒糖,放入口中,应该很甜才对,但却因思绪过乱而嚐不出任何味道来,脸上挂满那即将被主人抛弃般的忧郁…
「阿馨学长为什麽会黏上那个四眼仔啊?欸!金毛-」天然蠢小红困惑不解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着,正好想去问那个常和他打闹的金毛笨蛋时,被身後两人制止住了-一人捂嘴,一人架住。
「嘘,让他好好沉淀心情吧。」移开手,观察那两个顶楼核心人物多时,因此察觉出些端倪来的小邱冷静劝着。
了解现在的僵局不是外人可以介入,便用眼神向阿Q提议,要他一同阻止了小红的无脑冲动。
「沉淀?沉淀什麽?」脑袋空空的小红一脸茫然的望着身後人,问着。
「笨蛋不用知道。」松开手,直接了当回应他,顺势拍了那头红发一下,随後阿Q对小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感觉事情变得很有趣了啊。」
「只希望一切能和平落幕。」小邱若有所思的说着,眸子凝视着天空,正渐渐从晴朗无云转变为暴风雨前的宁静,雨云渐渐将阳光遮蔽住…慢慢被黑侵蚀…
另一头的成年二人组也没闲着。
藏在杂乱的黑色发丝下,一对瞳色特殊的眸子随光线照射变化,由碧绿转为灰绿,正紧瞪着绿色布幔後头的不速之客,满是不屑,为何这只厚脸皮褐毛猴子会在他的工作领域里大摇大摆乱晃?
这点就算再让他多花个四五年思考,杨明海他也还是依旧无法理解。
「所以…你来这当老师的事还没跟你妹说?」开口,用平静无情绪的低沉嗓音问着帘後人,一大清早就被骚扰所造成的低血压让他情绪智商失控、变得有些易怒,坐在滑椅上的杨明海老师正拿着修指甲用小剪刀准备朝人影射过去。
「啊…哈哈哈!昨天太忙,一不小心就忘光了…」帘後人笑的有些尴尬,光听声音就能知道他是心虚。
昨晚他们兄弟为了王佩馨同学脸上的莫名黑青大吵了一架,赌气冷战(虽然只有王玓暐先生一人)
直到现在还没见上一面,当然没机会说清楚。
「明明就是跟他大吵一架吧。」边毫不留情的吐槽着,边将收集来的暗器摆在一旁办公桌上,拿起刚才那只小剪刀瞄准背影。
「才没有!才没有因为一个黑青而冷战!」他是个容易看穿的笨蛋,一但被拆穿後就会原形毕露,在布帘後头激动得手舞足蹈。
「是是是,你换好没?再不出来我就要走了。」对那蠢蛋真心感到烦躁,杨明海冷声命令着,并将小剪刀瞄准好位置,等待那家伙出来,随後用恐怖的言语威胁着,「走之前顺便把外面女同学放进来围观新老师。」
「等我!!!!!」脸爆红,激动大喊的王玓暐将帘布大力扯开,暗器小剪刀就这麽插在一坨绿布上。
换上由同职场前辈-虾老师指点过後,较为符合师表的服装-白色衬衫,黑色西装,以及一条宝贝弟弟挑的宝蓝色领带和新买的褐色皮鞋,刻意将那头乱发梳的整齐些,卸下耳环的双耳只剩下几个零星小洞,整个人变得沉熟稳重多了…
「欸?不是要走了吗?你在剪指甲啊?」但仍旧没改变的只有那张灿烂如阳的笑容及少根筋的脑袋,他困惑望着滑椅上那一脸失落的白袍男子。
「啧…你脑容量比蜘蛛还小对吧?」轻咋了咋舌,默默收好暗器,心情极差,他没好气的讽刺着,虽然这形容简直是污辱蜘蛛。
「怎麽可能!我的智商号称一八零欸!」自我感觉良好的自夸着,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光看他外表…还真不知道那一八零哪来的,褐发青年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力往那有年纪的男人背上拍了一掌,这一掌让最近身子有点虚的他瞬间感受到内脏受损的痛楚。
「…」王八死猴子…身负严重内伤的杨明海没说任何一句话,只痛苦的趴在办公桌上诅咒着那蠢蛋。
「怎样?怎样?帅吗?」蠢到没察觉危机发生的王玓暐先生还不断烦着他,笑嘻嘻询问意见。
「他那边你打算怎麽办?」选择无视他问题的杨明海一脸淡定的问着重要的事,忍着痛起身,顺便推开保健室的门,出去。
「只能看着办罗~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对那特立独行的弟弟束手无措,奉行随遇而安主张的他只能再度露出无脑…不,开朗笑容,察觉到自己被走廊学生的目光关爱後,他紧张、兴奋而不停调整领带和袖子,咕哝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啊…」
「是指野猴子穿不惯人类衣服这档事吗?」灰绿色眸子细细打量身後那穿的怪别扭的褐发男子一眼,立即一针见血的吐槽着,那不屑轻藐的眼神使得大批女学生在内心尖叫。
「才不是说服装!我是说身份!身份!」听到调侃话语後,王玓暐相当不悦的辩解着,边说边做出有些滑稽的夸张动作,许多路过的学生不禁偷笑,「第一次当老师很紧张欸!」
「原来你也会担心啊,我还以为你没脑到天不怕,地不怕了。」故作惊讶的凝视他三秒,杨明海将内心所想化作实际话语挖苦着。
「谁没脑了!我只是不太喜欢使用罢了!」对於他的轻视感到不爽,王玓暐大声驳斥,但是无意间说出了更令人关爱的原因,随後故作镇定的喊着那搞笑艺人般的绰号,「保健室虾老师。」
「是喔,那还真不常使用。」感到烦躁而有些敷衍的将真相吐槽回去,看到目的地挂牌後,提醒着,反替他取了个相似的绰号,「校长室到了,辅导室猴老师。」
「那,待会见啦。」微笑,与那相识多年的友人告别。
深深吸了口气,敲门,有些战战兢兢的踏进办公室…
那和五年前一样,摆满办公室主人尽心尽力收集来的宝贝古董与山水画作,窗边摆了几盆植物,被特别关爱摆放在正中央的,不是什麽稀世名花,而是随处可见,甚至常被当作杂草看待的蒲公英。
“没有植物应当被践踏,也没有学生本该被放弃”
五年前,这句话对他来说还太艰涩难懂。
五年後,他为了这理念而回到这间学校。
还好这里没变。
「好久不见,校长…」灿烂一笑,对蹲在窗边赏花的人影喊着,收起刚才的紧张感,王玓暐相当有朝气的打招呼,「你身体还是一样勇健啊!还有种花吗?」
「欸呀,玓暐啊!你变得更加帅气了呢!」人影闻声转过头来,不久後,一名白发苍苍,身穿黑色唐装的老人脸上带着和蔼亲切笑容走了出来,握住那成功归来的学生激动喊着。
这位慈祥老人是S高校长,外表看似五六十岁的他,其实已经有九十岁高龄。
「哈哈,没有啦!」看见熟悉的笑容後,褐发青年强忍着想把他老人家抱起来转圈圈的冲动,必恭必敬的道谢着,「谢谢校长你愿意让我回来当实习辅导老师!」
「别谢别谢,我才要感谢你肯回来啊!这几年发生了太多事,辅导老师位置一直空缺着…」老人拍了拍他的背,要他挺起身子来与他对谈,後几句说出他的烦恼…
曾几何时,这所学校充满笑声与欢乐,心理方面的困扰根本不曾存在。
但随着时光流逝,这里已不再是学生们快乐学习的殿堂…
在弱肉强食与逐渐扭曲的社会价值观中,学生们的内心藏着各式各样的伤痕…
这也是他请他回来任教的原因。
「虽然我还只是个实习老师,但绝对会尽力解决学弟妹烦恼的,校长别担心。」体贴的将老人扶至座位上,随後王玓暐十分真诚的向他发誓着…发誓不再让悲剧重演。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眯起双眼,老人露出祥和笑容,从以前到现在,他对眼前这位从前学生,现任下属感到相当肯定,「你啊,从前就是个值得信任的领导者,现在看来,还成为了很好的聆听者啊!」
「我没这麽优秀…校长…」对那称赞感到羞愧,只要一想起自己的懦弱,他就无法肯定自己…
「我相信我的眼光,也请你多相信自己些,玓暐老师。」知道他内心的亏欠与懊悔,但更明白这工作只有他能胜任,所以校长用言语鼓励着并执意将手里的任聘书交给他。
「嗯,是。」收下那张承载着他未来道路的薄纸,王玓暐的笑容里透出些许信心。
「对了!」想起要事,老人匆忙离开座椅,走向站在办公桌前的青年,相当诚恳的询问,「玓暐老师,有个孩子想请你辅导,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当然没问题!不过是谁啊?」立刻答应,王玓暐好奇问着他的第一份工作内容。
「他是…」若有所思的望向窗边植物,老人缓缓道出该学生名字…
气氛随那名字僵化起来,时间像被冻结了般缓慢…
另一头,学生会长正遭受无比烦躁且凶残至极的搭讪攻击…
「…王佩馨…」进入工作模式,情绪变得稍微收敛,声音主人极尽可能的让语气保持平稳,林耀宇对於他桌边的刺眼障碍物感到相当苦恼,「你吃饱撑着没事干就乖乖待在你的窝里,别乱爬到我面前污染环境。」
「欸?不是美化环境吗?」对於他的指控感到困惑,栗发伪少年侧着头问着,除了眼前这位犹如世界最高峰般难以攀爬的会长外,其他学生会成员都相当欢迎他的来访,尤其是女孩子。
「我可真好奇,是怎样的幻想会让人露出这种没脑且自信满满的笑容?」不屑的撇了一眼,会长大人认真且严肃的反问回去,他对现今少女审美观深感困惑,尤其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
「不是幻想,是真实喔。」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王佩馨真诚至极的对那老是板着一张臭脸、皮肤白的像块萝卜糕的眼镜少年建议着,一对棕色眸子满是期待的盯着他看,「一直闷在办公室里会发霉的,到顶楼晒晒阳光比较健康喔,会长。」
「不要。」果断拒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们都共度了一夜春宵,还这麽见外啊,小耀耀。」对拒绝感到不解,於是乎,决定使出他那白痴哥哥的大绝招-面子随便他,无敌厚脸皮,用着极度引人遐想的语气说着。
「噗…哈哈哈-小耀耀!」碰巧经过的黄智杰同学听见那昵称後,很不给面子的放声大笑起来。
「不准这样叫我!」伪装出来的冷静沉着被瞬间击溃,林耀宇激动吼着,一张脸都气红了。
「喔,会长害羞啦?」微笑,凝视他那羞红的脸庞,王佩馨用有些轻挑的语气问着。
「才没有!」怒瞪一眼,他极力否认,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想动手揍女…男…不,人妖吧。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会长大人这麽亲近啊…会长大人居然没排斥你欸?」笑够本後,副会长才开始思考两人过於友好的互动,没往常的逃避和拒绝,好像能接纳他的触碰般,他有些怀疑的问着,脑中同步出现些神秘画面,像是眼前两人手牵手奔跑在海边嘻闹之类的画面,「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
和那个性古怪的上司认识快两年,从没看过他身边有朋友的存在,在他周遭的几乎都是为了得到想要利益的合作者…
虽然他有时会和某位历史老师互动,但两人相处模式说只是师生也不太像,更不可能是朋友…
比较像是任人摆布的听话人偶与过度溺爱的操控者。
除了那位老师能随意触摸他外,他相当排斥与别人接触,更别说嘻笑打闹…
但…现在他居然能和王同学如此自然、自在的对谈(大概),真的很不寻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完全不可能!」表情恐惧,极夸张用力的摇着头,林耀宇十分着急的想抹灭询问者的可怕想像。
但…无法否认的,他并不排斥与那伪少年接触…没感到恶心反到觉得温暖…
奇怪…是因为他的本体是女生的缘故吗?
「哎呀,坚定的否定了三次呢。」看见眼镜少年夸张举止後,培养出默契的盟友们开始策划整人戏码。先开口,黄智杰有些同情的望着身旁人。
「看来我真的被驱逐出场了,欸。」接着演,选择使用一号表情,王佩馨语气有些失落的说着,叹气,想以声音表情来表达情绪转变。
「不不不,我家上司很傲娇的,也许这是爱的表现喔。」继续演,眼看盟友情绪如此低落,副会长连忙安慰,并且给了他相当大的自信。
「真的啊?那我要开始准备结婚事宜吗?」还在演,重新振作起来的王同学不知脑子怎麽接的,直接谈到结婚了,大概是想看看观戏者表情吧。
「先准备也好。孩子想好要叫什麽名吗?」陪着演,黄同学很配合的跟着一起超展开,开玩笑的询问着,他也想再看看上司失控暴走的表情。
「不要乱讨论些天马行空的东西!谁说要嫁了!」成功上当且相信了的林耀宇同学激动大喊,想分开那两个胡乱搭话的家伙,恼羞成怒导致他脸红的跟春联一样。
「「噗…哈哈哈-会长/会长大人真是太有趣了。」」看见那人气到眼角泛泪,信以为真的可爱模样後,默契百分百的同时开口,笑着。
「我们果然还蛮合拍的啊,副会长。」笑累了,王佩馨和那某方面默契度极高的盟友感叹到。
「都是发现会长好玩之处的同伴呢。」黄智杰面带微笑的说出他们盟的主旨-玩会长。
「「我们会有这段友谊都要感谢你呢,很高兴吧?会长/会长大人。」」两人再次展现绝佳默契给已经气的发不出声来的眼镜少年看,挖苦似的向他道谢着。
「一点也不值得高兴!」激动的拍桌起身大喊,感到一阵尴尬,林耀宇很快的替自己找了个藉口,拿起公文,准备逃离这无法让他冷静的地方,「…我先出去交公文了。」
「要记得陪新进的辅导老师逛校园啊,会长大人。」在那背影消失前,黄智杰好心提醒着,深怕那名新进老师会被理智下线的学生会长放鸽子。
「知道。」恢复短暂的冷静与斯文,他简洁回应着。
「副会长,有件事我想私下请教你。」确认那人离去後,王佩馨收起不正经的笑容,说出目的,语气有些严肃认真。
「什麽事?」收起方才的玩笑态度,副会长询问着。
「你和会长认识多久?」也许是想试试水温,他提了个有些怪异的问题。
「一两年,你呢?」从初次相见、同时接任学生会正副会长到现在,那说久不久的时间,但他还是对那眼镜男一无所知,之後好奇反问。
「两天不到。」诚实回答,这是两人放下对立成见,好好相处的大致时间。
「两天不到?居然只用了这麽短的时间就摸透那个防御力超高的闷骚眼镜?」被这回答吓了一跳,黄智杰深感讶异,从刚才那些互动与对话中,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只认识短短两天。
「不,我并没有摸透。」苦笑,轻摇头,王佩馨拆穿假象…虽然早知道自己的答案会使人大为惊讶,过於主动的贴近与玩笑般的话语也常让人误会,但仍有一堵高墙档在两人之间…无法理解、无法接触,「至少…对他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这点很不了解。」
「浑身是伤…?很抱歉,这点我也不太清楚…」闻言,表情有些愣住,虽然他知道那上司行为有些古怪,但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沉思片刻,黄智杰想起一位能解答这问题的人,「不过我可以介绍位女士给你,她有可能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嗯,麻烦你了。」微笑,他道谢着,并对能解开心中疑惑感到开心。
「变天了…」等待片刻,棕色眸子打量着窗外操场,这才发现晴空万里早已消失,只留下一片寂静的黑…
他不讨厌黑色,但现在却产生快被这抑郁色彩吞噬的压抑感来…
刚布置完毕、正式启用的辅导室内,褐发青年将限制行动力的西装外套和领带放在办公桌上,原本温顺的褐色发丝又再次凌乱不堪,白色衬衫在打扫过程中沾染上灰尘,结束整理後,他就这麽呆坐在办公椅上,一对浅褐色眸子若有所思的望着那叠才刚拿没多久的资料,耳边回荡着首次工作内容…
“他是…学生会长,林耀宇同学。”
是他啊,真有缘。
“他的心病来源…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
是目睹亲哥哥割腕自杀那件事吧?
“那孩子将所有烦恼全闷在心里,家中状况也很让人担心…所以请你好好关心他、开导他。”
开导他…关心他…连同他的家中状况…这些本来就是他应尽的义务啊。
「哈…赎罪啊…赎罪…」苦笑,双手遮起那张被过往束缚住的僵硬表情,王玓暐喃喃自语着,像是在向谁忏悔般…
「报告,王老师你好,我是学生会长林耀宇。校长请我带你去参观校园。」打破这片沉静,眼镜少年面带微笑自我介绍着,工作状态的他相当温柔有礼,和刚才在学生会里的暴走冲动完全不同。
「参观校园?…啊…好,麻烦你了!」一开始摸不清头绪,不久後想通是校长特意安排让他们能接近认识後,王玓暐有些手忙脚乱的穿好西装外套,道谢着,并在心中暗自对五年前的制服还能借人一事讶异。
「老师想去参观哪里吗?」礼貌性询问,脸上笑容和蔼可亲,林耀宇相当热衷於这份工作。
「呃…还没想到…」离开辅导室的瞬间,立刻被那熟悉笑颜震憾住,他愣了几秒後匆匆回应着。
好像…他和他…
那微微泛黄的制服与笑容搭上後,使两人更加相似。
除了瞳色-一尘不染的纯净深黑与世故通达的沉闷深褐。
「那我就随意带你参观罗?」微笑,随後思考怎样的路径比较顺也能快点结束任务。
「好。」也许是受到眼前少年的影响,原本僵硬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正巧与他对上眼,王玓暐老师的烦恼暂时忘却了。
「啊…那个…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总觉得老师你…有点眼熟…」不知怎麽的,突然间觉得自己对眼前男人没辄,林耀宇快速转身,有些结巴的说着,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笨拙…
原本没什麽感觉的,但当他脸上露出微笑时,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窜上心头,说不上来,总觉得这张笑颜曾存在於很深很深的记忆里…
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过…
「算是见过…吧?不过时间很短,你可能没印象。」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问题才好,王玓暐尴尬的搔了搔头…只能算是他单方面见过他,如果一脸爽朗说:『何只见过面,昨天还是我帮你擦澡、换衣服喔!全部都被我看的一乾二净了呢!』,他短暂的教师生涯大概就在今天结束了吧。
「是嘛…」顺利被他呼弄过去,林耀宇相当认真的试着想回忆那场景,但一声呼唤打断他们俩的短暂相处。
「耀宇!总算找到你了!」远方,一名黑发青年朝他们跑来,从喘息声和语气听来有些紧张,不像是平时那位文静高雅,近似装饰品般完美无缺的历史老师。
他是他的班级导师,专教历史的宋博雅老师,出身名门,俊美外表,温柔体贴的个性,就女性则偶条件而言,是位相当不错的人选。
对会长而言,他是位相当特别的老师,也是唯一一位知道他家中联系方式的外人。
「怎麽了?博雅老师?」注意力转移至青年身上,他担忧询问着,从那反常举止里察觉到不安…
「刚才你家的帮佣太太打电话来,说你的母亲出了状况,请你快点回家处理…」稍作喘息,恢复以往的镇定後,他双手搭在少年纤细的肩上,缓缓向他告知这残酷事实…
「妈…怎…怎麽会…」恐惧窜升,慌乱紧张的拉着男子衣袖,对这事的恐惧与懊悔让林耀宇无法强装没事…他无法想像昨晚的彻夜未归造成母亲多大的伤害,也不敢想像母亲失空无助的歇斯底里模样…
「外头下着大雨,我载你回去吧。」一手搂在无助少年的纤纤细腰上,另一手轻拍他的背、安抚着,「别担心。」
因为现在立场不太好说话,在一旁目睹整个画面的王玓暐对那只漫步在少年腰间上的白皙大手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厌恶…虽然他知道这人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但心上还是有些疙瘩在…
「是…」男子的轻柔低语就像句咒语,让他快速找回理智、冷静下来,短暂离开那人掌控,林耀宇鞠躬道歉着,对自己的放鸽子行为感到惭愧,「王老师对不起,改天再带你好好参观校园!」
「不急不急,你先回家吧。」知道他的突然离去是有苦衷的,王玓暐露出体贴且温柔的笑,希望能让他放心,好好回家处理事情。
「我已经帮你签好假单,也整理好今日上课讲义,你只要收拾下就能直接离校。」手搂住肩,宋博雅老师温柔交代着处理好事项,让他不用再多想些其他事。
「谢谢你,博雅老师。」对身後男子点头道谢,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有这麽一个稳重成人在,要不是他,自己将会有多失控难看呢?在他身旁总能放心不少…
「不会,这是我应做的。」嘴角漾起一抹宠溺的笑,黑眸相当满意的凝视着温顺少年,随後恢复那毫无温度可言的恭敬有礼,挂起一惯的虚假笑容,与新进老师告别,「那麽玓暐老师,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见。」
「啊,嗯,路上小心喔!」愣了一下,王玓暐连忙向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叮咛、道别。
视线停留在那只扶在少年腰间的苍白手掌,一股无法言喻的敌意从心底窜起…
那家伙很危险。
不知为何,他产生了这念头…
他很讨厌与人接触…也很讨厌作戏般的过多暧昧…讨厌身子被男性随意抚摸…
自以为是的骚扰他人身体,男人那对感情的霸道与占有欲更让他厌恶至极…
讨厌…讨厌…讨厌…明明该逃开才对…
一股从胃里窜升而来的酸涩感占领他的味觉…好恶心…眉头深锁,少年竭尽全力强忍住这打从心里蔓延开来的不适…
全身肌肤随着驾驶座上男子那双不规矩的手掌紧张着,每移动一次,上头就有种被撕裂般的痛楚产生,双眸紧闭,他刻意让思考与烦忧来协助自己逃避这煎熬至极的相处时间…
没关系的…回家就能处理乾净…只要回到家…一切都只是场恶梦…
「到了,耀宇。」在耳边轻唤着,宋博雅脸上挂着满意至极的笑容,黑色凤眸细细品嚐着少年因强忍骚扰与不适而纠结在一起的痛苦表情,并为此着迷…
太过懦弱而无法反击、逃离,只能听命服从,纵使内心夹杂大量的恨意也只能随他摆弄…这只属於他的完美人偶…
初次见面时就深刻体悟到,这少年绝不会爱上自己,藏在笑容下,那颗极度痛恨男性的心更让他深感兴趣…
总能让他想起背起原罪的那天啊…
他享受被憎恨的感觉,并藉此活下去。
「啊…对不起,老师。」额间布满冷汗,被迫面对面交谈的他竭尽所能的想逃开那注视目光。
「想什麽想的这麽入神?」单手撑在车窗上,对那毫防备的洁白耳背侵略着。
「没…没什麽…只是在担心母亲…我先下-」想快点逃开折磨,少年快速解开安全带,准备推开车门…
「昨晚为什麽没回家?」早一步将车门锁起,大力握住他的纤细手腕,宋博雅将在学校里忍着没问的问题说出,脸上表情变得冷肃…他无法接受自己的人偶被其他垃圾弄脏,必须确认才行。
「呜…老…老师…」手腕痛楚与濒临崩溃边缘的恶心感让他无法继续逞强硬装,失控已经在心底尖叫了。
「我从电话那头得知的,担心你出事才会追问。」将力道放轻,男子语气温柔许多。
「…博雅…老师…」渴求般的注视着男人,希望手腕能被松开,想快点逃离折磨,他硬是挤出这些词句来,「发生了一些事…不好意思…让老师担心…」
「和王佩馨有关吗?」将今日所观察到的问题提出,眼神肃杀且空洞…是那个该死的垃圾想毁了他的人偶?脑中如此猜测着…
「不!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感到恐惧,他着急且大声的辩解着,深怕男子会失控伤害无辜的他…不知为何的想保护那人妖…
「那就好。」收起僵硬表情,露出微笑,宋博雅认真的叮咛着,「别靠他太近,会被污染的。」
「…污染…」这词汇点醒了今日过的异常充实的他,他变了,以往的冷静理智也随着那人的骚扰而消失不见…也许…短暂相处的过程里已深受他的自由随意影响,渐渐被同化…
「耀宇,你是我的希望。」将发楞少年紧搂在怀中,用那温柔的让人害怕的嗓音灌输着,「不能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来喔,知道吗?」
「我知道了,老师。」深褐色双眸再次被黑暗包围,静静回应着男子的心愿。
「嗯,乖孩子。」微笑,满意的在少年额上轻吻着。
打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的,那双温暖的手是无法逃脱的控制…
但…他害怕孤独…害怕被人遗弃…
所以就这麽被他操控着,随他的一字一句摆动四肢…
即使讨厌被人触碰…
“耀宇,我们是同类,都是活在伪装之下的同类。”深邃黑眸锐利且熟练的划开伪装,刺激着他的懦弱无知,富涵磁性的低哑嗓音在他耳边呢喃低语着,“我们只能依靠彼此生存。”
只有他会欣赏藏在资优生光环後的自己…
因为他所需要的是懦弱胆小的林耀宇,而不是完美无缺的林光翰。
多勉强、可笑的原因啊…
轻摇了摇头,让自己稍稍恢复些理智,随後推开那扇厚重木门,踏进一日不见的宽敞宅邸…
「梅婶!现在情况如何?」随意将身上杂物放置在沙发上,随後着急踏上木制楼梯,对站在主卧室门外的焦虑妇人询问到。
「耀宇少爷!夫人她…她又发作了,将自己锁在房里不肯出来啊!」妇人无助的望着少年,原先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随意可见的和蔼笑容被过度紧张给吞噬,眼眶泛红…
「先别着急,去找备用钥匙,我来劝劝她。」安抚着,交待她去拿储藏室里的备用钥匙,好让自己可以放声哀求门後女子…
「是!」收起紧张,妇人匆忙下楼,找寻。
「…妈!快开门!是我啊!我回来了!」紧紧握住,用拳头在厚重木门上敲打着,尽可能的大声呼喊,希望自己声音能将失控女子喊醒…
「光…光翰!我的宝贝儿子!」对呼喊声产生反应,门後女声有些激动的回应着,但没多久後,便被自己错乱的思考拉进过度悲伤里,失控吼着,不信任门外人,并将房内摆设全摔在地面上,地面满是陶瓷碎片,以及零星的鲜红血迹,「不…不对…是恶魔…你是恶魔!想要杀了我,夺走我的一切对吧!我不会上当的!与其被人伤害…倒不如先伤害自己…」
「妈!拜托你快开门!别伤害自己!」听见房里的破碎声,因此慌乱不已,林耀宇着急的敲着房门,想阻止她的自我折磨。
「少爷!钥匙找到了!」喘着气,妇人将钥匙递给少年。
「谢谢你!梅婶!」赶忙打开那扇木门,他不顾一切的冲进主卧室里,喊着,「妈!」
映入眼帘,满地的陶瓷花瓶与玻璃酒瓶的碎片,在碎片中逐渐成型的腥红色痕迹,被砸的稀烂的古董物,在空中飘荡着的无数羽毛,以及藏在能勉强看出原型破碎羽绒被下的憔悴女子…
「给我出去!恶魔!我不会听信你的谎言!给我出去!」用那哭哑的嗓子嘶吼着,将身旁酒瓶砸向眼前少年,让那件淡黄色制服染上血红,被酒精麻痹住的理性,使她的眼里只看得见恨。
「唔…妈…是我…是我!拜托你清醒点!妈!」强忍住逐渐蔓延开来的痛楚,他走向女子,双手扶在她的肩上,大声呼唤着,表情满是自责…
是他的彻夜未归让她感到害怕…他的自私让她再度受到伤害…
「为什麽要丢下我?呜呜,我不想再被抛弃了…」泪水溃堤,女子紧紧抱住眼前少年,哀求着眼前幻影,这种随时会被遗弃的恐惧让她饱受煎熬,精神与心灵都已经脆弱至极的她不想再活在这份提心吊胆里,「光翰…我的光翰…快带妈妈走啊!」
「不,不可以!妈…我只剩下你了…拜托你别这样…好好活着…拜托你…」惊恐的摇头,对女子的渴望感到恐惧,他卑微的哭求着,泪水不断滴在女子背後,害怕被遗弃,他只剩下她了…仅存的家人…无法再失去…
「…光翰…」女子愣愣看着他的脸,口中唤着别人名字…在她眼里,两人身影再度重叠在一起了吧?…
「我会当个好孩子…我会更努力,变得和哥哥一样优秀…拜托你别抛下我…」放弃挣扎,成为死去兄长替身也好,只要母亲能陪在他身边,无忧无虑的笑着…怎样都无所谓了…他不会再不自量力的追求自己的存在价值…只要她能活着…什麽都无所谓了…
「别哭了…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会好好活下去,不让光翰难过的…」稍稍恢复些理智,她心疼的想用手指抹去他脸上泪痕,孩子般的央求着,要他别离开,别让她独自活在遗弃的恐惧中,「求你不要丢下妈妈…求求你…」
「不会的…不会的…妈…」将脸埋进女子肩後,答应着,将自己的未来全锁进她的渴求里…
“林耀宇”不被她需要啊…那就舍弃吧…自己…
安抚她的同时,不断在心中扼杀着自己的存在…
母亲因过度疲惫而沉沉睡去,他将她抱至床上,替她盖上棉被…
接着动手清理脏乱不堪的房间。
「这些让我来清理吧,会弄伤手的,耀宇少爷…」担忧的握着少年布满伤痕的纤瘦手掌,妇人对这孩子的过度成熟相当不舍…她一直看着这个家,从维持着紧张氛围的兴盛到现在分崩离析的衰落,却无法帮上什麽忙…
「梅婶,今天辛苦你了,接下来我自己处理就行了,早点下班休息吧。」收手,林耀宇微笑向妇人命令着,现在的他需要一点个人独处的时间。
「但是少爷你的伤…」妇人担忧的问到,想替他的上药,他身上那由酒瓶造成的伤还不断流着鲜血啊!
「伤口我会自己包紮,别担心。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麻烦你照顾我母亲呢!」不容拒绝的笑颜,他坚定的命令着,希望她能别来关心自己…
「是,少爷请记得擦药。」不再多说什麽,梅婶鞠躬後叮咛着…她知道这人的个性,一但执着起来,没人能劝。
「嗯,我会的。」挥手,目送妇人离开宅邸。
终於…可以清理了…得洗乾净才行…
走进浴室,将浴缸放满温度适当的热水…
将身上衣物一一脱去,连心中的困扰烦忧一同抛开…
这短暂的一小时是他最自由的时刻…
不去理会肩膀上的撕裂伤口,不管身上的各式伤口,只想享受水的温柔包覆…
曾经,他也是个被母亲呵护着的孩子…
被母亲宠爱着,活在无比幸福中的孩子…
“小宇乖,快来妈妈这里。”
-妈妈!
“这套粉红色的洋装很适合你呢,我可爱的小公主。”
-妈妈…
“…我的宝贝女儿。”
-妈…妈…
“不对…不对…我生的才不是儿子!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啊!还给我…把我的小宇还给我!把我的宝贝女儿还给我!”
-妈…
“出去!”
-…妈…
如果能一直维持着孩童的身体,该有多好啊…
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也能安心的依靠在母亲怀抱里…
这样就不会被抛弃了吧?
好想回到那时候…
好想当自己…
好想当女生…
「…不痛…不痛…」泪水与染红的洗澡水结合,将手放在伤口上头,大力按着,像是想将痛苦全押回体内般,「…只是做梦罢了,梦醒了就没事的…」
不行…不能再有这种想法…
拿起摆放在洗手槽上方的剃刀,朝手臂上规律的疤痕划下,一道一道,鲜血落在洗澡水里…
还能感觉到痛楚,这表示他还活着吧?
他只能靠着制造伤口来抵抗心中慾望及痛苦…只能这样…
「不可以…绝不可以…让妈和老师失望…」泛白薄唇喃喃自语着,拿着刀片的手颤抖不止,大量失血使他感到寒冷,打从心底的感到孤寂…他环抱住自己,想要抵抗这没来由的冷意…
「我是男生…只能是个男生…」像是在警告自己般,一再重覆着,阖上双眼,整个人沉浸在鲜红温水里,「…只能是…男生…」
没事的,再次睁开双眼後,带着假笑面具的林耀宇就会回来的。
没事的…只要醒来…
冷酷无情的大雨冲刷着地面,将原本还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全部淋湿…
待在温暖的保健室里,栗发伪少年坐在病床上,静静注视着窗外风景…
会来这全是因为…他被那每个月都会定期来拜访的亲戚打到贫血了。
「你这蠢货…又给我乱来了?」一双碧眸含着满满杀意,杨明海强忍着想把手中热敷袋往他脸上砸去的冲动,不悦问着…要不是他刚好经过学生会办公室旁的走廊,还不知道这个欠揍人妖会倒地不起多久啊。
「没啊,我只是刚好被姨妈打昏而已。」老实回答,雌性激素过低常导致异常巨痛,生理痛大概会是他一辈子的好敌手,只要他的身体还是女的。
「以後每个月的这几天我都直接把你敲昏绑在病床上好了。」虾老师露出凶残至极的温柔微笑,如此威胁着。
「感谢您的关爱,小的不必受到虾大人如此礼遇对待。」以诡异的文言文拒绝那位老师的建议,想起什麽後,他好奇追问着,「欸,虾仔,你认识会长他哥吗?」
「认识,但不用你管。给我好好休息,别乱跑。」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但过没几秒又恢复往常的残暴,边将热敷袋往他脸上贴去,边命令着,随後没好气的抱怨着,边说边走出保健室,处理公务去了,「才刚赶走个瘟神立刻又来了个衰神,我看我去买包海盐驱魔好了。」
“电话在这。会长他有事请假回去了。”
想起盟友的话语,连忙拿出手机,拨了组电话号码…
「喂?你好,请问是林家的帮佣太太,梅婶吗?」语气十分恭敬有礼,他小心翼翼询问着,好让那妇人信任自己,「我是耀宇的同学,名叫王佩馨。」
「啊,是这样的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顺利取得她的信任後,缓缓将话题切入正题,语气相当严肃正经,里头满是担忧,「…有关於他会自残这件事。」
「…雨下大了…」经过走廊,停下脚步,注视着越来越夸张的雨势,杨明海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着,失去光辉的灰绿色眸子填满难得一见的感伤…
谁在哭泣?
过往的伤痕正隐隐作痛着…
在一个个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