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後，我踩着轻快步伐到图书馆时，欧子默已经来了，正在整理图书馆周漂书活动的书。我上前帮忙，顺便提起小贝还有游乐园的事。
「应该可以。」他说。
「那现在就只剩下小杰爸爸那一关了，希望他爸爸会同意。」
「小杰这两天放学後都待在面包店，他爸爸也知道这件事，应该会放心吧。」
「嗯，但愿顺利喽。」我说话的时候，瞥了他一眼，结果他面无波澜的侧脸，让我的视线顿时定住了，那些放在心底的某些话也被勾起了。
欧子默大概是感觉到我的目光，抬眼看了看我。
我有些挣扎，犹豫该不该说出我的想法，也顾虑此刻似乎不是好时机，但是一想到中午独处时的他，想到那天说出那些负面话语的他，最後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妈啊，是生我时，难产过世的。」
我没头没尾的话语，让欧子默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神情逐渐专注了起来。
「听我爸说，我妈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生孕，生产时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当她知道自己怀孕後，仍坚持生下我，这样的她也是自私吧？因为她只想到自己，却没有想到我爸会伤心。但是，这样的私心，却也是她的『爱』，因为她爱我，所以宁愿牺牲自己。同样的，小杰的父母如果再也无法一起生活，就算最後为了小杰勉强彼此，难道小杰就不会受到伤害，就会幸福，就是『爱』了吗？我知道这样的说法可能有些强词夺理，但我只是觉得，父母的某些选择，也许看似自私，但也许也包含了『爱』。」
我一口气说完後，片时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我不是要反驳你，也不是要你接受，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看法。……嗯，就这样，我去上架。」
因为欧子默一直不说话，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话题，乾脆找了个藉口离开。
我推着推车往书架走去时，过热的脑子才慢慢冷静下来。
不是每件事情都只有一种绝对，也可能有其他的解释方式。这是我想让欧子默知道的，但我不确定刚刚是否有准确地传达出这样的意思，也不知道欧子默对那番话有什麽感受，却还是希望能带给他不平的心情一些安慰。
希望，他的愤恨能够淡一些，伤口也能够不痛一些。
如果真能如此，那就好了。
我心想着，这次脑海中浮现的，是欧子默偶尔不经意出现的温暖笑容。
*
游乐园出游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根据爸的转述，好像是因为小杰爸爸平日忙於工作，很少带他出去玩，再加上小杰满心期待，不忍看他失望，於是同意我们的提议。
周末这日，大家先约在面包店会合，小杰爸爸还特别先送小杰过来，才去公司加班。
小贝虽然是第一次和小杰、欧子默见面，却丝毫没有生疏感，先是很快就和小杰打成一片，後来一见到欧子默，更是劈头就说：
「欧子默，久仰大名啊！我常常听我家丹丹提起你呢！今天总算见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她应该都在说我的坏话吧。」欧子默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
「刚开始确实都是抱怨居多。」小贝哈哈笑。
现在是当面拆我台吗？我都还没提你说过他像个歪七扭八的流浪汉呢！我向小贝使了个眼色，她仍自顾自地继续说：
「不过後来就有称赞了。」
「称赞？」欧子默扬了扬眉毛，「称赞什麽？」
「就那天你们遇到……」
「欸，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我赶紧插话，结束话题。再聊下去，我的底都要被掀光了啦！
「我们上车再聊。」小贝对欧子默说。
我一听，连忙低喊小贝全名，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她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然後悄声在我耳边说：「开玩笑的啦。」
真是的！害我紧张了一阵。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时间很快就过去。
到了游乐园，小贝去买票，小杰觉得好玩也跟着去，我本来也要跟着他们，但看见欧子默驻足在一旁的园区导览图前，我转而走过去。
「你最近一次来游乐园，是什麽时候？」我随口问道。
欧子默闻声，稍稍偏头看来。
「国小。」
「你们国中毕旅的时候，没有游乐园的行程吗？」
「我没去。」
「为什麽？」通常大家应该都很期待毕旅，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和好友出游过夜，是很难得的机会。
「没有为什麽。」
他说得理所当然，但我却觉得他像是不想回答，所以用了这个答案搪塞……
就在这时，小杰一边蹦蹦跳跳地跑向我们，一边喊叫：
「子默哥哥、丹丹姊姊，我们买好票了！」
「小杰等一下想先玩什麽？」欧子默先迎上前去。
我暂时收起思绪，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