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南是一对情侣,任职於同一家公司。我是编辑,而阿南是作家。
他写的书很奇怪却总是大卖,我怎麽也不懂,不懂怎麽会有人想看《竹中灰夜鸡》、《买食送医》……之类的。我也不是他的责编,要说怎麽相识的,大概是前辈的缘故。
「墨亡老师很欣赏晚君呢!」在茶水间遇到前辈,闲聊之间她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
这样一句话却让我愣住,墨亡是阿南的笔名,当时我们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他可是整个出版社里头数一数二的王牌作家,《买食送医》可正火红呢。
「是吗?那我去调戏调戏他?让他从了我?」我莞尔,开了个小玩笑。
前辈却噎住了。
「听到这句话,我想不从都不行了。」一个带着笑意的低沉男声在我身後响起。
我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正是阿南。
他倚着门,双手交叉在胸前,笑笑地看着我,看得我越发窘迫。
然後匆匆离去。
之後在公司时,只要我下午去茶水间必定遇到阿南,他明明是个作者,却不同於其他作者,老爱往出版社跑。而且他不知道为甚麽知道我常常肚子饿,每次去茶水间就一定能拿到吃的。
「今天是太阳饼。」他边说边拿出来,还一次三个。
「今天是黑森林蛋糕。」
「水果塔。」
「虱目鱼汤。」这是冬天的时候。
「......谢谢。」我如果不收他还会把我挡在茶水间里一定得等我收下才放人。
但老实说,他拿出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我不喜欢的,我严重怀疑他事先调查过我的喜好。有时主编看到了也只是意思意思念两句什麽「不要聊太多」、「上班中的小约会被我抓到罗」这种毫无杀伤力的话就走了。
他没有要赶稿时,甚至会送我回家,就算从公司回到我的公寓走路只要十五分钟。阿南会把握着那十五分钟,跟我分享关於他的事,或是问问我的事。
彷佛洗脑似的,我渐渐习惯了阿南在身边的这件事。
一年了,前辈不知道拿过多少书K我的头,又明示暗示我,甚至这件事在同事间小有名气後,我才终於敢承认阿南那是在追我。
我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他是什麽时候看上我的?
而且他始终如一。
只等着我、只看着我、只给我点心、看到我收下点心就高兴地扬起嘴角。最後这让我也忍不住偷笑了起来,也许,我比阿南还开心。
笑出来的那一瞬间,我想是时候回应他的盼望了。我察觉我是喜欢这个人的,喜欢他给我的感觉、喜欢他对我的好。
「赵晚君,今天是限量起司鲔鱼软法,给。」还是下午的茶水间,看来他今天特别闲,竟然去排队了。
我伸手接过面包,抬头看着这个高了我不只一个头的男人。
他黑色的发丝看起来很柔软,黑框眼镜藏不住底下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
深吸一口气,所谓心动不如马上行动。
「我喜欢你。」
阿南呆住,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这麽突然。
说完之後,我发现一个刚进来的男同事,他也正傻愣着,应该是听到了,好不容易等他回过神来,也不装水了,连忙走出去。
「赵晚君向墨老师告白啦!」我听见了刚刚那个男同事大喊了那麽一声,是从行政区那传来的。
大约两秒後,办公室爆出如雷的欢呼声。
才刚觉得哭笑不得,就感受到一股拉力,阿南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
有点幸福、有点不好意思地,我也将手环上他的腰,让他知道我在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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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南可以说是工作狂,约会也都脱离不了本行。大部分的时候是书店,偶尔是咖啡厅,阿南说咖啡厅能激发灵感。
我听了很是不屑,《竹中灰夜鸡》跟《买食送医》我後来都看过了,那样表面略带批判实则愤青发泄的书如果是在咖啡厅想出来的,我会强烈建议各位作者不要去咖啡厅。文青可是我不能幻灭的梦啊。
这也让我发现一件事,阿南外表是文青,内在却是愤青,只是他会用冷水煮青蛙的方式以文字表达,腹黑啊腹黑。
但当我在咖啡厅看着阿南专注於码字的神情,我总会一个劲地傻笑。有时候就是这样,看着喜欢的人,就想笑,心里甜甜的。
尤其是你知道,这个人也喜欢你的时候。
每次想到这里,我的笑意总是不自觉地加深,阿南瞥到了,就会笑骂我是小神经病。
是,我是小神经病,但是是阿南你让我脑袋短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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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往一年後,我们开始同居。阿南和我一样,是个喜欢恬淡安静的人,开始同居之後,他的责编总是看不下去。
「墨老师,你和晚君,一个码字,一个校稿,日日夜夜,夜夜日日,竟还包含周休二日......。」我和阿南谁也没有理她,连抬头都没有。
我们的工作可以说是没有周休二日的,责编脑袋烧了吧。阿南怎麽想的我不知道,至少我很喜欢目前这样。我们陪在彼此身边,却不干扰彼此。
不过我偶尔还是会小小的顽皮一下,只是责编没看到而已。
别以为阿南就会乖乖被我欺负,我的稿子和样品书可是会被藏起来;可惜,他也只会藏起来。
论花样和可看性,还是我胜一筹,到最後阿南恼了,就会把我压在身下,我......当然只能落荒而逃。
没办法,谁叫我天生脸皮薄,可能遮不住那一抹红云。
这样就很幸福了,两个人,有着彼此,只有彼此。我的愿望如此渺小、如此容易满足。
但也理所当然地如此容易被践踏。
幸福总是这样的,在你还不懂得把握时,悄悄溜走。
看不到、预测不来、就这样心上被狠狠地捅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