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艾瑞克在被白雪拥抱住的瞬间，想到的却是她躺在墓室里一脸苍白、身穿粉红色衣裳、宛如沉睡一样的安祥姿态，而那时候的严重脱力感也在瞬间毫无预警地袭卷上来，与失去莎拉时的悲痛融合在一起了。
猎人的反应是回抱住她，紧紧地往怀里抱。
从来不知道失去她会这麽痛。
在雪地里看见她倒在威廉怀里呼吸困难的样子，艾瑞克就几乎要疯狂，痛恨自己为什麽要睡得那麽沉，连白雪醒来离开都没有发现──不是约好要保护她到公爵城堡的吗？
这个诺言，艾瑞克只达成了一半。
她是到公爵城堡了，可也没了性命。
艾瑞克很不满，很痛恨自己没有完成诺言，即使这并不是第一次毁约。第一次的毁约，是在沙拉死去的时候，他约好会让自己的小妻子安乐富足，但只有一项达到了。
他们一点也不有钱，物质上也从未让莎拉享受过。
她死於杀害，死前一点也不安祥。
莎拉快乐吗？艾瑞克只能肯定，自己的小妻子有过快乐。在新婚时他的小妻子总把笑容挂在脸上，可随着储存积蓄的小罐子越来越空，莎拉的笑也越来越少了，为了生存而不断劳动身体，疲惫成了常驻的神态。
当活下去成为主要目的，连眼神都会成为一潭死水。
在答应要护送白雪到公爵城堡的当下，艾瑞克知道自己是把莎拉与这名年轻勇敢的小公主重叠在一起了，所以心里才会有那麽强烈的冲动──除了莎拉，没有人可以让他如此。
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失败了。
那个时候，艾瑞克看着白雪，只觉得心里有一小团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骤然地熄灭了。
任凭他喝再多的酒，火也无法重新燃烧起来。
体悟到这点的时候，艾瑞克的选择是站起来，慢慢走到白雪身边，用发酒疯一样的语气，告诉她莎拉的一切。白雪追问过他，但他一直没有讲。
接着，他亲吻了她，做了一件绝对能称得上是以下犯上的举动。
她的唇很软，不像是一具屍体该有的，早在那个时候艾瑞克就觉得不太对劲，却因为酒精作用而没有多想。
他的吻很轻很温柔。
直到这个时候，艾瑞克才知道原来这位小公主在自己心上已然悄悄有了位置。
他想珍惜这个女孩，所以他仅是轻轻地将唇贴上，与一切热情缠绵皆无关，他只想告诉这个已然逝去的小公主──他爱她。
如爱着他的小妻子那般，他已在心底替她拨了位置。
那时，艾瑞克根本没料到这般心意可以传达到对方心里。
回过神来，艾瑞克发现自己已把白雪抱着好紧，甚至已让她的双脚微微离地，蹭在自己怀里跟只猫咪一样。
「你对我的房子干了什麽？」
冷静下来之後，狩猎者恢复了以往的脾性，问话的态度也直率许多。
「重建你的房子，只是这样而已。」
白雪有些骄傲地说。
「我没要求你这麽做。」
「我在重建我父王的王国。」白雪皱起眉头说，「不只是你的房子，其他人的也一样。」
艾瑞克哼了一声，把身上的包袱往桌上摆，也许是力道过大所以引起相当响的一声，白雪双肩一抖，望向那个包袱。
是一个布制的行囊袋，放在桌上扁扁的，里头没装太多东西。
白雪记得上一回，艾瑞克身上并没有任何行囊，武器就放在腰间，这个男人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自然也不会娘娘腔地带着行囊上路。
白雪好奇的伸手去摸那个行囊袋，想知道里头有些什麽。
艾瑞克却比她快一步地把东西抽回来，并俐落至极地往身後甩，正巧甩进敞开的房间里。
白雪责难似的看着他。
「别乱看。」
「有我不能看的东西？」
「有一堆。」
艾瑞克哼笑两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一堆臭烘烘的衣服，还有沾了血的──」
「血！你受伤了吗？」
白雪嘴上嚷得着急，竟像是马上就要扑过去替猎人检查伤口一样。
「没受伤，是动物的血。」
艾瑞克皱着眉摇头，看到白雪这麽替自己担心，心底除了自责之外也有那麽一点点的……感动。
「噢，动物的血……」
白雪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木椅子上，右手把玩着左手指甲。
艾瑞克发现就连这张桌子跟椅子，也都跟莎拉健在时一模一样──包括香味亦然。
──香味？
艾瑞克开始张望着屋内，试图寻找自己在屋外时闻到的浓汤香味从何而来。
「在哪？」
狩猎者一边张望一边问。
「什麽东西？」
「不是在煮着汤吗？在外面都闻到了。」
「……没有人在这里煮汤呀？」
白雪蹙着眉摇头，也开始四处闻嗅着，但哪里有浓汤的味道？就连炖煮食物的味道都没闻到呢！
狩猎者暴躁的瞪着白雪，心底有种异样的不平静预感。
「那我闻到的是什麽该死的──」
狩猎者顿时住了口。
他回想自己刚刚闻到的香味究竟是由哪些材料混杂在一起的：浓浓的奶香，来自平常鲜少有机会品嚐的羊奶酪；肉的香味，似乎是羊肉；以及大量的青葱菜味……
──那浓汤的香味，是莎拉生前，最喜欢却只有缘吃过一次的奢侈品：羊肉浓汤。
艾瑞克猛然往自己脑袋上一打！
後遗症，依然持续作用着吗？那如真似幻的幻觉……
「艾瑞克。」
白雪站起身，阻止了打算再打自己一拳的狩猎者，并用担忧中夹带着询问的表情看他。
「到底怎麽了？你浑身是伤，活像是在幽暗森林闯过一遭一样，回来後又这麽怪异……你去过哪里了？不能告诉我吗……？」
即使三个月未见，白雪也能察觉狩猎者的精神状况有点不稳，可她并不知道他在这三个月里去过哪里、做了些什麽，所以她只能等待他讲。
白雪用那双清澈、墨黑色的瞳孔看着他，沉默不语。
艾瑞克大叹了口气，没有把那双手推拒於外。
可不推拒，不代表一切坦白──艾瑞克的生存哲学一向如此，也不乏有人说他狡猾，但他能平安活到现在，与这个生活哲学有一定的关连。
「好，我告诉你。」－－但只有片段。
艾瑞克这麽说，并轻轻捧起白雪的手，牵引她在自己前面坐下。
「我去了一趟幽暗森林。」
艾瑞克微微垂下眼帘，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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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白雪回到城堡里时，已过了晚间用餐的时间，威廉坐在地道口附近的椅子边，时不时地看一眼地道口，每看一次就祈祷一次：拜托地道口快点打开吧！
但可惜，威廉的祈祷是成真不了了。
「威廉。」
白雪带着忧愁的浅笑，靠在书房的门上唤道。
「白雪！怎麽会从大门回来？」
威廉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忙走到白雪面前，双眸敏锐地捕捉到白雪眼中有哀愁，隐隐含着泪：「他回来了，不应该开心吗？还是他弄哭你了？」
白雪摇摇头，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搧呀搧的。
「他敢弄哭我？」
白雪哼了一声，语气里有一种笃定般的骄傲情绪。
威廉听见这番话也笑了，再同意白雪不过：艾瑞克虽然外表看起来霸道粗鲁而不讲理，实际上却温柔──善良就暂且放旁边──得很，让白雪难过甚至於哭泣绝对不在他的许可范围内。
「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有条地道直通他家，要是他封起来，你不就白挖一场了。」
白雪褪下外衣，让威廉替他抚平整理好，俐落地挂回柜子里。夜已深，她没有用晚餐，现在肚子正朝她抗议呢。
她伸手盖着肚子，轻轻搓揉想减轻点饥饿感。
威廉见状，伸手招来在外头待命的侍女──书房里有地道的事情不能曝光，所以令侍女在外头等──说：「把餐点端上来，快点。」
侍女急急忙忙退下，让早已在厨房等待许久的厨师开始干活，替白雪备餐。
「不必忙的，我现在也没有胃口。」
「肚子饿的时候什麽事都做不成，先吃点饼乾止饿再说。」
威廉体贴得朝她微笑，并引领心思混乱的女王在位子上坐好，桌面上有已经备妥的饼乾与红茶，即使凉了也仍然可口，白雪浅饮了两口，先让嘴与喉咙湿润了之後才捻起饼乾，小口小口的咬着。
饼乾独特的香气即使冷了一样浓郁，白雪吃着吃着，却想起狩猎者身上的味道。
那是黑面包的味道。
白雪甚至知道是哪一家烘焙坊、位於哪里、老板娘人多好、一个要多少钱。
「黑面包……」
下意识地，白雪凝视着饼乾，喃喃自语道。
「这种时候想吃？」
威廉眨眨眼，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去吩咐厨师准备。」
「威廉！」
白雪哭笑不得地喊着他。他的个性就是如此认真，也总是把自己摆在最前头。白雪一直觉得对威廉有愧疚感，如果她对威廉的感觉能与全国人民一致的话，事情会简单许多的……可惜，永远事与愿违。
「我只是说说而已，不必麻烦厨师，这麽晚还不让他休息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只是说说？」
威廉用询问的语调问，「还是有其他原因？白雪，你回来後就一脸哀愁的，告诉我吧？也许我帮得上忙，在很多方面。」
只要是为了白雪，威廉可以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地搜寻资料与证据，以前如此，现在亦同。
白雪放下饼乾，咬紧下唇，接着抿了一抿。
「威廉，你知道幽暗森林里……除了山精，还有什麽吗？」
白雪皱着眉，严肃的把问题抛给了威廉。
幽暗森林里面除了山精还有什麽？
这可难倒威廉了。
虽然打从小时候就会在卡马森附近的森林野地里玩耍，再大一些就是训练弓箭技能，猎些鹿或是山猪一类的，可幽暗森林距离太远，他只听过其魔力有多可怕，却无实际经历过。
威廉和白雪道别後，直接去城堡里的独立小城堡，里头除了书之外再无其他东西。白雪的生母极爱阅读，白雪小时候也常常跑到那座被她昵称为「书堡」的小城堡里玩耍，或是捧着精致的绘本消磨到午後时光。
威廉自然也是常客，但他毕竟是男孩，本性好动爱玩。
因此，当威廉站在久违的「书堡」前时，一种熟悉的陌生感让他觉得很新奇，不禁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这里同时也是王国内少数没有受到拉维娜毒手的地方。
「威廉殿下。」
门口的侍卫有朝气地向威廉行礼，并迅速为其敞开大门。
「辛苦了。」
威廉露出礼貌的微笑表达谢意。
踏入的瞬间，威廉马上知道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走动了，厚重的灰尘与刺鼻的霉味就足以证明，虽然现在有不少人正走动着整理，可这座图书馆既然能被起名「书堡」，可想而知规模有多大。
威廉的到来惊动了不少人，侍女们纷纷放下手上的书堆与扫除用具，向他欠身行礼。
「不必行礼，继续手上的事。」
听见他的吩咐，侍女们先是一阵迟疑，数秒後才重新回到工作中。威廉张望了一阵，找到一个像是侍女长的中年侍女来问。
「你对书的摆放位置熟悉吗？」
「是的，威廉殿下，这座图书馆已经由我管理数十年了。威廉殿下想找哪一方面的书籍？」
威廉微歪着头思索该用什麽当成关键字，这样的姿势配上思索的表情，即使是已经年近半百的侍女长也不禁脸红心跳──天哪！怎麽能有这麽俊俏的男人呢？简直是罪恶呀！
「我想要找有关於『幽暗森林』的资料。」
威廉决定还是以地名为主，查起来也比较不会偏离主要目标太多。
「幽、幽暗、『幽暗森林』吗！」
侍女长猛然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居然看着尊贵的威廉殿下看到晃神，慌张地迈开步伐往其中一面书墙走去，语气与动作都极其不自然，让威廉看着看着便露出微笑来，随後跟了上去。
「『幽暗森林』的话，资料不多，有几本算是最主要的……」
侍女长搬来梯子，俐落地上去拿了几本书放在手肘处，展现超越常人的神力把几本砖头书一口气拿下来，目测一下，书的高度甚至盖过了侍女长的视线呢！
威廉急忙伸出双手，把那堆书归到自己胸前。
「其他的书本里也有多少提及，但是这几本是最详尽的了。」
侍女长骄傲的拍拍胸口，对威廉保证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好！
威廉点点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向侍女长道谢，随後便让她领着走到一处已经整理完毕、乾净许多的小空间里，为了让他静下心来阅读，侍女长还特地把帘幕拉上，阻隔了外头的噪音与灰尘。
若非这里不能进食，侍女长还想送上热茶甜点呢！
威廉坐定後，看着眼前的砖头书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之中。
──其实他超讨厌看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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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在奋战两个小时依然未果後，威廉垂头丧气的从文字当中抽回神智。
「威廉殿下，有找到想要的资料吗？」
侍女长见他拨开帘幕，急忙迎上来询问，而看见威廉的表情後她立刻就知道答案了。
「我想把剩下这几本借回去研读，可以吗？」
「啊、当然！希望威廉殿下想找的资料就在这里头。」
侍女长恭敬地鞠躬，接着帮忙威廉把书本堆在胸前方便搬运。「书堡」里的清扫活动依然风风火火地持续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威廉总觉得环境乾净了不少，也整齐了很多。
默默在心里为这群侍女们献上最高的敬意，威廉走出「书堡」，步伐很慢。
月亮的位置显示时间，现已过了深夜。
城堡内很安静，除了守门的侍卫与方才那群侍女外，都已然入睡。威廉捧着高及鼻子的书堆，小心翼翼地靠着走廊边前进，空旷的走廊回音很大，威廉的足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成了唯一的声响。
不知道白雪睡了没有？
威廉用眼角余光瞅着白雪寝室的方向，想藉着微弱的月光确认一国之女王醒着与否。
春天的晚风很轻柔，白雪房里的纱帘被吹得飘飘扬扬，威廉能瞧见一丝微弱的火光跳动着，代表白雪依然醒着。
她还在烦恼着吗？
一想到白雪那张眉头紧皱、充满哀愁的脸，威廉就一阵烦躁。
最适合她的表情里，绝对没有忧愁这一项──威廉深吸了口气，突然觉得有动力不少，步伐也变得有力许多──
「噢啊！」
──而悲剧，往往就在这个时候发生。
听见惨叫，威廉急忙住脚，并把怀里的书移开一些，发现自己的前方倒了一个小矮人。
是古尔特。
「天哪。」
威廉急忙把书放到一边，蹲下身去想拉他一把，手却让脾气暴躁的小矮人给拍开。
「走路不看路很危险！要是你一个不小心踩到我怎麽办！」
古尔特急躁的咆哮，并且努力地想让自己站起来，但效果不太好。
「很对不起，我搬太多书了。」
威廉二度伸出手。
可能因为语气诚恳许多，也或许是古尔特察觉到要靠自己的能力起来有一点点困难，所以他终於接受了威廉的好意。
「还好我的酒瓶是空的……耶？酒瓶咧！」
左手少了一直不离手的酒瓶，古尔特开始着急地寻找，威廉也加入行列，而他个子较高，所以只消往走廊前後张望一下就能把景致一览无遗，而酒瓶正孤伶伶地躺在古尔特身後不远的地方。
威廉伸出手指，指引古尔特的视线方向。
「噢噢！我的酒瓶，我的好夥伴！」
小矮人随即露出开心的表情，往酒瓶扑去，活像搂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又亲又蹭的，看得威廉哭笑不得。
古尔特喜欢喝酒是出了名的，可没想到……威廉觉得这已经不是喜欢，而是狂热了！
「那麽，我还有事……」
威廉吐了口气後起身，再度把那堆书往怀里抱，准备回房间去好好研读个一晚上，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古尔特把酒瓶慎重地绑到腰侧，还特地多扯了好几下以防掉落，而他的视线也很自然地随着威廉的动作转移到书本上，因为高度较低、视线有一点歪斜，所以他很自然地就看出那几本书的性质。
「你在查『幽暗森林』嗄？」
古尔特粗声粗气地问。
「嗯，我想知道那里除了山精之外，还有什麽……」
威廉眨了两下眼睛，很老实的回答小矮人，他一向都对各个种族的朋友报以尊重的心态，而眼前这个小矮人曾经在旅途中提供莫大的帮助，自然不同一般。
古尔特粗嗄的笑了两声──很难听的那种。
「『幽暗森林』除了山精之外还有什麽？王子殿下，你有够不会做人的耶！真的真的，这样会没有朋友的啦！哈哈哈……」
「什麽意思？」
威廉皱起眉头，看着古尔特因为笑得太过剧烈而前俯後仰的样子，不太明白为什麽自己要这样被嘲笑啊？还说什麽没朋友……虽然他朋友是真的不多啦！可是个个是好兄弟啊！
被嘲笑的王子殿下蹲下身，把书放在地上，然後严肃地看着古尔特。
「什麽意思？」
「没朋友吗？就是没人要理你啊！像我一样只有那群家伙臭在一起啊……」
「不是这个啦！」
威廉气炸似的咬牙吼道。
古尔特见状，贼兮兮地笑了起来，从这样的反应来看，威廉就知道对方是故意逗着他玩的，不禁有些气恼。
「好啦，不闹着你玩了，王子殿下。」
古尔特装模作样地向威廉鞠躬，姿势因为喝醉而有点歪歪倒倒的，威廉虽然生气却在这个时候有了微妙的既视感，好像他曾经在什麽地方、看过跟古尔特有点像的人……一样都是疯言疯语、老是醉醺醺的某个男人……
看着古尔特装模作样的样子，威廉却想起了某个不该出现在这种时刻的人。
「到底、是什麽意思？」
为了驱逐脑海里的影像，威廉咬着牙又问了一次。
古尔特停止怪理怪气的笑，换上了平常那种有点坏脾气、古里古怪的表情。
「『幽暗森林』里面，除了山精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具有魔力的的事物存在，那个是……」
古尔特顿了一下，吞了口口水，并非故意吊威廉胃口，而是他酒喝得太多现在喉咙很烧，而且脑袋有一点点钝钝的，一时想不起来那样『有魔力的的事物』是什麽。
威廉没有催促他，而是静静的等待。
对於等待，他一向很在行。
古尔特打了打自己的後脑杓，在半分钟之後总算露出「我开窍了！」的表情。
「对了，是湖！」
古尔特用一种很了不起的口气说。
「湖、湖？」
威廉几乎要跌倒了──湖？白雪扔给自己的问题，会是这个答案吗？
也许是威廉的表情太过於怀疑，古尔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所以哼哼两声後，大声地吼了回去。
「干嘛那表情，不相信我嗄？没错啊，就是湖啊！」
「湖……？」
「怎麽又是这种表情！威廉这样、白雪你也这样！相信我啦！」
古尔特一副被严重伤害的样子没有得到任何同情，因为其他两个人除了错愕惊讶之外，短时间内无法有其他情绪表现。
白雪知道小矮人们不会说谎，所以情绪收敛得比威廉快。
她用勾起的食指第二个指关节轻抵住上唇，发出沉思时会有的拉长单音，表示她正在思考中。
「古尔特，可以说得清楚点吗？有关於那个湖。来，请喝。」
白雪一边提出请求，一边替古尔特倒了满满一杯香气浓郁的红茶，好让他醒酒。
古尔特开心地在椅子上跳动，红茶很烫他不太敢喝，但白雪的要求他倒是十分乐意照办。
「那个湖，其实有两座。」
矮人用双手捧起上头印着小花图案的瓷制茶杯，脸上充满了「我被女王依赖着唷！」的骄傲感，威廉在一旁看得很透彻，不禁闷笑起来，那异常开心的表情与刚刚在「书堡」里的神态简直判若两人。
古尔特查觉到威廉取笑的意味，便恶狠狠的哼了好大一声。
「哼！我们矮人族的智慧是不能被纪录在书本上的！所以这项资料不管是哪一本书都查不到！」矮人挺起胸膛，摆明在奚落查找了许多本书都没有收获的威廉。白雪轻轻笑了，鼓励古尔特继续往下说。
「幽暗森林之所以神秘而且遗世独立，除了有山精守护这个原因之外，也因为有『湖』存在。『湖』一共有两处，都具有魔力。那个魔女之所以没办法在那里如鱼得水，就是因为那两处『湖』所形成的强力防护，让幽暗森林就像被蛋型的壳包住一样，其他的魔力进不来、里头的魔力也出不去。」
古尔特在一边说明的时候，脑袋也跟着慢慢苏醒过来，双眼里充斥着兴奋的光芒。
白雪跟威廉互看一眼，除了对古尔特有新的认识之外，也对於首次听见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议──「湖」有魔力，甚至能让整座森林都在其包围笼罩之下遗世独立？
若非有拉维娜这个前例存在，白雪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白雪美眸一转，发现矮人的茶杯空了，便提起茶壶又倒了满满一杯。
「啊、谢谢，这茶超好喝。」
「你喜欢就好，加点牛奶会更好喝，不过你现在有喝酒，大概也嚐不太出来分别吧。」
「牛奶？下、下次吧，若我有这个荣幸的话……」
古尔特露出不太自在的表情，就是不敢说自己其实不敢喝牛奶这件事，眼神一撇发现威廉挑起一边眉毛好像发现了什麽似的，让古尔特急忙把杯子往桌上放，急急地说：「女、女王！你要不要猜猜看那两处『湖』的名字嗄？」
「名字……？」
白雪眨眨眼，用眼神询问提示。
「提示一！其中一处湖叫做『勒忒』。」
──勒忒，在古老神话里象徵着「遗忘」。
白雪幼时看过的神话内容如今都一一清晰了起来，而同时，她也知道了另外一处湖的名字。
「……『宁默心』，记忆湖，是吗？」
古尔特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笑，朝白雪拼命点头，活像被风吹抚而摇摇摆摆的饱满稻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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