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道是无晴却有晴
第九章杖责之刑痛归心
第九章杖责之刑痛归心
次日醒来，身旁已是凉飕飕的空无一人。我飞快地眨了眨眼，四处探望，地上破碎凌乱的衣物已杳然无踪，只剩一套乾净的公服放在枕边。
我执起那件镶满银丝的石青色百蝶襟褂，心中一疑。这可不是我此等位分惯穿的衣裳。
俐索的穿好衣、梳好头，我心绪不宁的推门而出。
外头艳阳高照，满地金光，我眯住眼睛，好奇地看着跪在门前的一个小丫环。
「叩见宁贵人，奴婢晴儿，是万岁爷特意从御药房调派过来侍候娘娘的。」晴儿咚咚咚就给我叩了几个响头。
我讪讪一笑，随意摆了摆手，着她起来，便偕她回锺粹宫。
用得着这样吗？
我这样算是升官发财有下人了吗？
心里又想起了他昨夜那句话︰「朕要你记得，是谁给了你飞上枝头的能力，又是谁能将你一把拉下。」
我使劲的摇摇脑袋，让自己不要再想，他的脸却一直蹦进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现在对我……是什麽心思呢？
两天後，宫里又因为皇后生辰，在交泰殿设宴，大排筵席。因为擢升了位分，成了锺粹宫的主子，我被安排坐到了靠前的席位。
视线越过人群，总算勉强寻到了他的身影。
身旁坐了如花似玉的皇后，还掩没在一堆粉妆玉琢之中，他又怎会注意到我？心里有些怅然，我收回目光，低下头来专心用膳。
席间，有人带动起哄举杯，我也便随众浅饮两杯，醇酒淌过喉间，齿颊留香，心情却更是郁闷了。脸上一阵发热，我举目张看，对上了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眸。
十一王爷瞧我打了个眼色，示意让我离席。
我却哪有心思理会他，朝他摇了摇头，放下酒杯，便与身旁的贵人寒暄起来。
席後，我踏着跄踉的脚步，孤身回宫。
「宁贵人。」身後传来了一声低呼。
我回眸一看，不禁皱了眉，道︰「怎麽了？」
十一王爷快步上前，与我并肩同行，低声问道︰「你今日心事重重，是否有何不妥？」
「没事。」我佯作淡然，唇边却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浅的苦笑。
他还想再问，身後却传来了陌生的呼唤声︰「宁贵人。」
回过身去，只见一个温婉可亲的嬷嬷伫在面前，微微福身，恭声道︰「皇后娘娘请主子到坤宁宫一聚。」
我见她温和娴雅，低声细语，自当不疑有诈，便颔首应允，告别十一王爷，随她到坤宁宫去。
只是深夜时份，不知皇后找我有何贵干？
忐忑不安地在偏殿静候半会，皇后便携同一列随从浩浩荡荡走了进来，一瞧见我，就是当头棒喝︰「宁贵人，你可知罪﹗」
什麽？
我大惑不解。我这阵子可没主动招惹过她，又何以触动她的神经了？
「万寿之夜，本该帝后同体，你却不知礼数，擅闯宫闱，独占圣宠，还将我这皇后放在眼内麽？」皇后一声娇喝，让人上前来将我压倒跪下。
我眉头略皱，道︰「皇后娘娘，当天是皇上将嫔妾叫到乾清宫去的。」
「你还想狡辩？」皇后不由分说，冲上前来朝我扇了一记耳光，冷冷地道︰「本宫虽然没有蒙受圣宠的福份，那施行赏罚的权力还是有的。你三番四次对本宫出言顶撞，还犯下宫规而不知悔改，你说本宫该怎麽处置你才好？」
「皇后娘娘，我——」我尚未想到如何应对，已被身後的侍卫左右架起，拖行到板凳上伏下。
「本宫泽心仁厚，先赏赐你三十大板，让你好好思过。」她悠悠说罢，坐到了凤椅之上，冷眼看我。
整件事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人强压在木板上施行杖责，任我如何挣扎反抗，板子还是毫不留情地落在我纤弱的身上，还没挨到二十板子，我已是皮开肉绽，气若游丝。
皇后却仍不解恨，凑上前来，恶狠狠地又冲我扇了一记耳光，咬牙骂道︰「教你不分尊卑，口出狂言？你个小贱人﹗」
我咬紧牙根，就是不说半句求饶的话。
「贱人﹗」她被我的倔强气得浑身发抖，执起一旁的花瓶就朝我身上掷来。
「光当」一声，瓶子从我背上反弹开来，掉到地上，骤成碎片。我痛得弓起背，低声呻吟。
「皇后，你在干什麽﹗」
一声厉喝越过大殿，萦回头顶，唤醒了我本已几近昏死的神经。我使尽浑身的力抬起头来，看见了顺治，身後还跟着怒容满面的十一王爷，放下心来，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趴在板凳上，粉颈低垂。
「参见皇上。」皇后一脸惊疑，不敢相信顺治会在此时驾临。
「皇后娘娘，臣弟看今日是您的生辰，便想着散席後再跟皇兄一同前来道贺，没想到皇后娘娘这里如此热闹。莫不是宁贵人犯了什麽滔天大罪，需要皇后娘娘亲自动手训诫？」十一王爷自知身份尴尬，纵是怒火中烧，却还是给她行了礼，强颜欢笑。
皇后颊上得意的笑容早已僵住了，听他这样说，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霎时间应不上话来。
背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我忍不住低吟一声，倒抽了一丝凉气。十一王爷一个箭步上前，想要俯身察看，却总是有自知之明，伫在板凳前，视线死死地盯住我，脸色蕴怒，对身边的宫婢道︰「还楞着干什麽？去宣太医。」
顺治一步一步走近皇后，盯着她的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揪住她的衣襟，恨恨地说了一句︰「妒妇﹗」
「皇上，您听臣妾解释……」皇后何曾见过顺治这副模样，大概知道自己当真闯祸了，又惊又怕的扯住他的袖子，抽泣起来。
他一手将她甩开，冷冷地道︰「别以为你是卓礼克图亲王的女儿，就可以在宫里为所欲为﹗这是朕的地方，容不得你仗势放肆﹗」
「皇上﹗这不是臣妾的错……皇上﹗」皇后双目通红，连滚带爬的匐伏在他脚边。
顺治不发一语，把腿挪开，淡淡道︰「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滥用私刑，扰乱宫规，按大清律例，即日起停禁其中宫笺表，以彰国法。」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几个从科尔沁陪嫁过来的宫人和嬷嬷急得直跺脚。咱们皇后娘娘这次当真是触怒龙颜，犯下大错了。
听到这样的裁决，我不禁心中窃笑。
可今晚这件事，也让我的心凉了半截。没想到我安慰乌卓娜的话，竟一字不漏的传到了皇后的耳中。告密的人除了乌卓娜，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