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回首,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话,那铁定是因为连绵又巨大的山群挡住了一切。
人类总是自虐狂。
越想忘掉的东西,越容易在心底长出根来,且深深地扎在心头,怎麽扯也扯不开,拉也拉不掉。
而那些深扎的事物,最初仍是会感觉到疼痛的,
可是待到到束手无策的後来,终究只会剩下麻木不断的在刺激自己。
然一旦习惯了麻木,连悲伤也会不悲了,唯剩伤还在原地,宛若一把绣针,反覆的戳插早已疲惫的疤痕。
今天的我也依旧沉浸在,谁也不在的,少了波澜的幽静大海中。
──那份幽静,彷佛要将自己扼杀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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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黎佑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星期六的夜晚,母亲努力的在加班。
她替妈妈准备,放在客厅餐桌的晚饭已经冷掉了。
这样的状况早司空见惯,她也只能一个人独自待在家纳闷着。
妈妈她,自从那之後总是那麽辛苦的在奋力,自己却似乎毫无长进。
一想到假日一眼晃过去就没了,纪黎佑便感到全身无力,什麽事都不想做。
「叮咚!」是手机应用程式的提醒声。
啪一声,纪黎佑伸出右手,准确的抓住置於床铺右边的手机,拿起一看。
『所以我说报告怎麽办?』
是她的班级,她的同学,一个名为韩祀的凶狠少年传到的群组讯息。
看到这则讯息,纪黎佑足足愣了十秒,才猛然想起学校还有一份被她遗忘在记忆谷底的分组报告要做。
纪黎佑来没想好要怎麽回覆韩祀,另一则讯息又出现了,是同组的另一名学生。
『我看乾脆就去韩祀你家吧?』
『喔。』韩祀传来,几秒後又出现另一则:『明天下午两点,学校附近便利商店。』
『没问题。』
『好。纪黎佑呢?』
思忖了一下,明日大概也会如过往一样闲着没事作,纪黎佑乾脆地打上她加入群组後的第一个讯息:『嗯。』
於是,话题到此结束,之後群组又失了音讯。
纪黎佑每天都没什麽行程,她不去补习,因为她无心在读书方面努力打拼,不想无故增加母亲的负担,所以都选择在家读自己的,勉勉强强。
她平常最大的休闲就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或偶尔看看她的相机。
这台相机是五年前那个时候,亲戚送给她的礼物,虽然现在已经算是旧机种了,但在当时可是最新颖前端的相机。
相机一直以来纪黎佑她都好好在保护着,使用上完全没有太大的问题。
「黎佑,你有没有什麽想要的东西?」
那个时候有许多长辈聚在一块,其实纪黎佑认识的不是很多,当时一个大人走来这样问她,那人似乎和妈妈感情很不错,表现的也很和善。
而那时的纪黎佑,简直是失魂落魄,说出来的话一直让她觉得不像是自己会出口的,莫名其妙。
「我想要……」
「想要……可以记录真实的东西。」
语毕,极致委屈的眼泪潸潸从年幼的脸庞留下。
大人都认为那时她是受挫过大,毕竟那种失去论谁都不好过,大家纷纷前来安慰小小的纪黎佑。
她不知道那些大人怎麽想的,但她可以笃定一件事,就是──他们不会知道她在想什麽的。
因为这个世界,残酷地不给予她机会。
那之後的几周,纪黎佑收到了此刻手中这台相机。
回到现实,此刻纪黎佑同时漫不经心的按压着相机按钮,见一张张及一段段相片录影滑过,那些全都是她这阵子来的「日常」。
「喀啦。」客厅传来的开门声,纪黎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母亲回来了,她赶紧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一溜烟的飞奔至客厅。
「妈。」纪黎佑轻唤,只见一位容颜满是劳累的女人朝她浅浅微笑。
「我回来了。」
「妈。」她的视线移向餐桌那简便的料理,「晚餐冷了,可以加热。」
「好,黎佑,谢谢你。」
女人笑的很柔和,搭上她那看上去疲惫至极的神情,纪黎佑看了不禁感到心疼。
妈一直都在尽力的抚养她,这麽多年来,她昔日脸上的年轻光彩也黯淡了下来,人比黄花瘦。
她们都很想念那个人,那个已经熄灭了的温暖。
「别太累。」纪黎佑小小声地道,然後调头去处理剩余的家事。
如往,仍是不变的日子。
隔天,纪黎佑依旧准时的在九点半起床,母亲则老早买好早餐放在桌上出门去了。
纪黎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旁,距离她和其他人报告准备还有一段时间,她用悠哉到不能再悠哉的慢速度进食。
吃完早餐後,她有点纳闷的坐在餐桌旁发呆了几分钟,纪黎佑不知道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做些什麽才好。
打扫家里?不,她上礼拜已经整个大扫除过了。
她平时就没有特别的兴趣,要硬说一个大概也是摄影吧,但她没有热衷的一天到晚都在拍照。
她的生活很平静,平日上下学,她是个不多话的人,有时存在感低靡到宛若教室角落的小纸片,要说她的存在最被人注意的时候,大概就是被老师叫上台写东西的时间吧。
比起她的其他同学,纪黎佑的生活真的是十分十分平庸到不行。
平庸的彷佛一望无际的深层海洋,湛蓝色的无风无浪,她在上头动也不动的漂浮着。
後来,纪黎佑起身,随意的拿起随行物和她的相机,离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