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这个外人也不好说甚麽,但是,拜托一下,你才十八岁,一个人扛这些,会不会太多了?你真的该为你自己多着想一些。」他皱着眉,越讲越激动。
即使至今我们还只是有一方不知道对方名字的关系,但也许上天仍然没有打算就此让我们错过,甚至是就回到素昧平生的陌路。
这就是注定的缘分吗?
「既然你知道自己是外人也不好说甚麽,那就请你不要再插手了,」我知道自己这麽对他说是过分了些,也并不是说甚麽家丑不可外扬,我才一再拒绝他的好意,而是我觉得……这太糟糕了,我不想让他知道事情真正糟糕的程度,「还有,不是“才”,我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担得起责任了。」我刻意把已经二字咬得特别重。
认真说起来,我早在两年前就担起这一切了,没有所谓成不成年才能负责任。
「你实在是太成熟也太坚强了,成熟得我都有点⋯⋯」他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口,过了一秒後才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心疼。」
我很不争气的害臊了,唇张了又张欲言又止,最後我只问了一句,「你为甚麽要对我这麽好?」我问得很轻、很轻。
像是对自己的行为也感到讶异,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说:「我也不知道。」
然後,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正当我纠结着该如何接话时,他率先开口了:「好吧,」他接着无奈地叹气,「那至少,我是说至少,不要凡事都往心里闷,我可以替你分担一些。」
分担?他究竟懂些甚麽?
分担两个字,不是他能这麽轻易地说出口的啊。
「呵,严格说起来,你也不过就是连续来了我们店里两个月的常客罢了。」
他脸色沉了沉,明显地是被我这句话给惹得不悦了。
我也记不得我们最後是怎麽收场的了,反正是绝对少不了尴尬的成分。
开门,难得一见客厅是亮着的,但这也让我十分头痛,不知道我那不像妈妈的妈妈是不是又喝酒喝到客厅去了。
我怔住了。
──她意识清醒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我回家。
我的嘴角不自觉的翘起了。
「你回来了。」
我不解她到底想搞哪招,但我仍旧淡淡的答:「嗯。」
我没有走过去坐下来,也没转身上楼回房间,我就一直站在原地,连鞋也没脱。
她看着我,也没开口,我俩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
「那个男人是谁?」她终於说话了。
我有那麽几秒没意会过来她究竟在指谁:「喔,客人。」
她指的是余兆珽。
她附颂:「客人?」
我实在懒得跟她多解释甚麽:「咖啡厅。」
她挑眉:「不是男朋友?」
「......不是。」
开甚麽玩笑,有男人会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名字的?
她双手交叉,转向我:「黛西,我跟你说......」但她还没说完就被我冷冷地打断了。
「是不是男朋友无所谓,你关心这个不如关心一下家计。」我睨着她。
她撇了撇嘴,小声碎念着甚麽,像极了做错事想狡辩、却又不敢直接顶嘴的小孩子。
你说说,这人是我妈?
「还有事吗?我上楼了。」语毕,脱了鞋我就上楼了。
我并非有意要对她冷言冷语的,我只是想藉由这种方式,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意识到自己的失职。尽管,我知道我这麽做只是在对牛弹琴。
坐在床上发呆,思绪有点乱,随意扫视着房间内的东西。
我突然看见几本遗落在角落、不明显处的课本──那是我还在读高一时留下来的课本。
以前国小、国中时,我总会跟着同学们一起,在学期末时欢乐的将课本丢进纸类回收箱,那是象徵着我们摆脱了一个阶段的苦闷日子,那时候我跟一般学生是一样的,抱着「用不着了通通烧光吧!」的逗趣心态。
但是,高一结束那年,同学就像往常一样,一窝蜂地冲去课本回收处,而我则是默默退出了他们的圈子,独自一人偷偷摸摸地将课本全都带回家了。
这里我就必须强调了,我真的是「偷偷摸摸」的,简直跟小偷没两样把课本偷渡回家。
我怕被同学嘲笑:都学期末了,课本留着给你相亲用?
忆起往事,我仍旧觉得惋惜,我想我这一生当中最遗憾的就是没能读完高中并继续升学了。
我想说的是──对於我们这种家境不好的人来说,学习是很难得可贵的事,不只因为学费,更是因为『学习是最好的脱贫方式。』
我记得沈新玲说过这麽一句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