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你可以怪我没关系⋯⋯」
实在忍不住地打断她,「好了、好了,外婆,你快点说吧。」我咬唇,紧张得有些神智不清,只希望外婆快点说完、尽早结束这个话题。
外婆深呼吸,启齿道:「你所认知的爸爸,其实是後爸。」
我听了脑子一片空白。
「他是你妈妈的第二任。」
外婆专注的眼神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那份认真,使得她说的话不停地在我脑袋中周旋。
她继续:「死於车祸的,是你的亲生爸爸。」
外婆盯着我看不吭一声,像是在祈求我给点反应,不要就这样愣着闷声。
我欲言又止,有些口乾舌燥,不知该说些什麽,我有太多疑惑、太多问题想问,但我不知该从何问起。最後,我好不容易挤出一句:「那我爸呢?不对⋯⋯」我恍惚地摇着头改口:「应该是,我後爸呢?」
外婆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她臭着脸答:「跟小三跑了。」
听了我脸一阵青,连余兆珽也愣住了。
「小三……?」我问得很小心,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就怕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她笃定:「小三。」
怪不得我妈哭成那副德性,酗酒又能酗成那个样子。
怪不得。
我不敢再多问甚麽,外婆也很识相的没再多说,我们陷入了一阵沉默後,我率先开口说赶时间、得先走一步了。
谁跟你赶时间?
我实在受不了那气氛,况且我觉得内心一股怒气在燃烧,但我不太确定那愤怒究竟来自哪里,又是对着谁的。
其实这件事好像没有谁对谁错,但我觉得自己被蒙在谷底,毫不知情,就是感到莫名愤怒,好像事不关己、好像我是这个家庭的外人。
我调适着自己的情绪,在返家的路程中我好几次都试着想入睡,藉此来抛开一切不愉快的事情,但我无法。
余兆珽主动的牵起了我的手,拇指轻轻地抚着我,像是在安慰我似的。而我也确实平静了一些,但状态仍旧是满差的。
反覆咬着唇,也许是太过生气了,导致我施力过度,没两下子我的唇就被我自己咬出了血丝。
出了车站後,余兆珽似乎是已经观察了我许久,扳过我的脸,认真地端详着我,「黛西。」他温柔的嗓子伴着怜悯。
他粗糙的手指轻抚过被我咬破的唇,皱起清秀的眉,不知是不忍心到心疼了,还是心疼到心窝去了,余兆珽此时的表情满是担心二字啊。
余兆珽忽然弯下身,贴上了我的唇,然後脸上一抹笑,牵起了我的手,若无其事地走,我则傻傻地顺着他走。
我的脸写满了错愕。
方才那冰凉的触感,短暂到让我有些糊涂,究竟是不是嘴角擦过而已。
愣愣地摸了摸刚刚碰在一起的地方,我不停的眨着眼想回想到底发生了甚麽事,可我却甚麽也想不起来,除了空白还是空白,就那冰凉柔软的触感特别记忆犹新的刻在我的唇上。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
「小雏菊,不要再多想了。」余兆珽回头看着我。
那叫电死人的眼神、杀死人的回眸、还有闪死人的笑容。
通常他人安慰你不要多想、放下吧、没事啦等诸如此类,都是讲给自己安心的,一个回头你又开始想了。
所以我一回到家我又开始想了。
见到欺骗我的妈,我想得更多了。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纠结了半天才走到我妈面前。她一个酒醉人士,见我站在她面前十分钟也没开口也不见怪,继续喝她的酒。
最後,我实在忍不住了:「你为甚麽要骗我?」
她用着困惑的眼神瞧着我,迟迟没开口。
「你为甚麽要骗我?爸爸是外遇吧?」我咬牙问道。
我今天非逼着她给我个交代才可,我心里那把火已经无法自行扑灭了。
一听见那男人,她忽然放下手中的酒瓶,不再喝了。悲凉的眼神只剩空洞,没有焦点的看着前方,半句话也没说。
「你说啊。」音量稍微大了点,我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表示要她认真看着我回答。
「我......这......」我妈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完整,我抓着她的手的力道又更大了些,她才乖乖就范,「你还太小了,你不该知道这些。」
我很生气。
甚麽我还太小?中国人就是有个通病,总把不好的事情、忌讳着的事情当作没有,告诉小孩长大就懂了、长大就懂了、长大就懂了。
为甚麽这麽一句敷衍的话就可以当作甚麽事情也没有?
年纪小不代表没有权利知道真相。
说甚麽年纪小不适合知道真相根本就只是狗屁,很多人只不过是不想再次面对事实罢了。
这种理由,我打从心底无法接受。
见我没说话,我妈就更理直气壮的说:「再说,当时候你那麽小,跟你解释了这麽多,你又听得懂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