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阳光,我看不清冯耀杰的表情,我只知道他摇了摇头,低声:「我从来没想过舍弃你。」
「但是你还是选择了简茹。」
「六年前,你离开之後,我和她分手过一段时间,因为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我有尝试联络你,但是他们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你在哪,他们。王煦和秦渝。」他紧握住拳头。
我有些恍惚,我发觉我再也不能把他和当年跟我告白的少年联想起来了,再也。
是连重叠都能发现的明显不同,或者说正是因为重叠,所以才能更看得清楚那微妙的差异。
我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是从我们在一起之後,还是他跟简茹在一起之後,我再也看不懂他。
再也。
「所以你当年想找到我,只是因为你愧疚?」我说。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我的声音颤抖,但那并不重要。
在他什麽话都没说,选择默认之後,我意识到这件事。
我往後退了一步,「……那现在呢?这次跟我交往也是因为愧疚吗?」
「品璨,我说过,我很爱你。」
我笑了起来,「是,你爱我。但是与愧疚相比,愧疚的份量大多了,你只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才选择跟我在一起,是吗。」
无声地默认,再一次的。
我从来没有这麽恨过他。
我知道我大可不必这样,只要我和六年前一样消失,他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但是我没有勇气,我太过懦弱。
冯耀杰的模样开始在我眼里模糊,六年前的那个当下,我在他面前没有哭,但是现在,我哭到说不出话。
甚至连呼吸都困难,我大口的喘息,他伸出手似乎想搀扶我,我挥开他的手,我忍受不了,已经是极限了。
於是我逃走了,逃离了现场,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凝视着我离去,注视在我背上的视线让人刺痛。
回来没多久,我就病了。
全身无力,无精打采的,工作也被强迫暂停,尹澄湘说不想看我病恹恹的样子。
期中秦渝来看过我一次。
我坐在床上,她什麽也没说,只是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我,灯光被她遮住,我安静地回望。
她轻叹,弯下身子碰了碰我的脸颊,「别哭了。」
我扯开笑容,「我哪有哭。」
秦渝凝视着我,没再说话。
临走前留了一句话,「等你好一点之後,我指的是身心。再打电话给他,你们都需要思考。他很担心你。」
我轻轻的嗯了声,我知道她指的是王煦。
冯耀杰打过电话给我,我没有接。
在寂静的夜里,铃声在房里回响,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一样的旋律。
於是,电话那头的人终於放弃了。
我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我觉得我应该要难过、要愤怒,甚至崩溃大哭,歇斯底里。
但是我没有。
应该说是没办法,如果能有情绪得以抒发,或许我还好过一点。
但脑中一片空白,我觉得我迷路了。
在我的爱里迷路了。
爱,不是爱情。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会再牵着我的手,所以我迷路了。
找不到出口,无论走了多久,还是找不到。
但或许不是找不到,而是根本没有出口。
我想喊救命,但我知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就算我喊得再大声、也没人听得见。
尽管明知道是我隔断了所有救援,理智上知道,情感上也知道。
但还是希望有个人能突破一切万难拯救我。
「救救我……」我缩起身子,啜泣。
「……有点,嗯,看起来不太好……我知道,啊好像醒了。看情况再打给你。」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却看不清,模糊一片,我尝试了几次,终於看见了。
他坐在床边,床沿微微陷下,温热的手碰向我的额头,「还在烧。」
我看着他的眼,带着些微血丝,想要开口说些什麽,却还是在他眼神转向我之前移开视线,并闭紧了唇。
「秦渝说打你手机,你没有接,她又要上班,我今天刚好休假,就让我过来了。」他抽离了手,站起身倒了杯温水。
「你先吃退烧药,如果晚点还烧,我再开车载你去看医生。」
我摇摇头,他抿起嘴,「听话。」
「……我不要去。」我一开口,喉咙一阵痛,咳了几声,他坐回床边,扶着我坐起身。
接过他手中的温水,润了喉,吞了退烧药,他沉默了会,确定我把药吞下後,拿走杯子放在一旁,「为什麽不去。」
「一点小病而已,为什麽要专程去看医生。」
他轻叹,深吸了几口气,「……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我停顿了会,摇头,他伸手比了一个二,「两天,整整两天。」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侧过脸,声音低哑,「我原本打算今天你要是再没醒来,我就要抱着你去医院了。」
「你的身体从什麽时候变得这麽虚弱,以前不这样的。」
我回想了会,低头看着手,捏捏自己的手指,「大学刚毕业的那几年,我很投入於工作,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久了就常感冒,头痛头昏,起初我不以为意,直到某天在公司昏倒,医生告诉我再下去不行,我免疫力下降得很严重,从那之後,我就很容易生病。」
他嗯了一声,然後揉了把脸,「你要再睡一会吗?」
我摇头,「……我以为,你短时间内不会来见我。」
他怔了一下,笑了起来,苦涩的笑,「我也以为。」
「可是当听到秦渝说她打你手机没接,联络不上你的时候,我就什麽也无法思考了。」
我不知道如何应答,我也没那资格答话。他想要的回答,短时间内,我给不了。
「王煦,要听我说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