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序明送她到楼下来，毕恭毕敬的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离开。
布霓透过车窗凝视他的脸。
说也奇怪，过去她曾经幻想过各式各样他们分手绝裂的画面，有心痛有怨怼，却没有一个是像现在这样留恋着对方，依依不舍的。
而今他像个被抛弃的大孩子，睁着小狗般的双眼默默望着她，令她内心万分抱歉，却也有股淡淡的甜蜜涌上心头。
结婚了十年，也孤单了十年，却是在离婚後真正分开时，才醒悟到什麽是夫妻，为什麽牵系，渴望继续在一起。
人生有时实在荒谬。太荒谬了。
「我离婚的事，你们是怎麽知道的？」柴序明身影消失後，布霓回头问。
「这重要吗？」妈妈瞪着她责怪道：「你怎麽会这麽笨，离婚了还签什麽同居合约，你不晓得女人家青春有限，你不知道你年纪不小了吗？继续待在那个家把小颖拉拔长大，到时候就人老珠黄没人要了，你这个傻孩子。」
爸妈竟还知道合约的事。
布霓闻言微妙地勾起嘴角。
「我已经结过一次婚了，还不够吗？」一辈子单身的女人那麽多，若不是和柴序明这样纠缠，她会认为结过一次婚已经很够了。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正在开车的爸爸透过後照镜看她一眼，「既然有交往对象，就不可以再跟前夫牵扯不清，你做人不可以这样。」
「原来是刘雅歆。」布霓面无表情的点头。听说她离婚的朋友可能有几个，但晓得她有交往对象的人只有她而已。
「雅歆都是为你好。」妈妈板起脸孔，警告意味浓厚的说：「像这种真心为你打算的朋友，你要懂得珍惜。」
「我又没说什麽。」她耸肩。
「小颖可以另外想办法，看是要打官司把他带回来，或者你们商量轮流照顾他也可以。」爸爸似乎按捺不住了，每每遇到红灯就回头，「听说小颖他爸常常工作出差，你去跟他谈谈，让小颖跟着你，我们也不反对他常常过来探视孩子，这样对大家都好。」
太阳穴的位置隐隐抽痛着。
布霓默不作声，垂着眼，任凭父母亲轮番轰炸几回之後，终於到家了。
「我想先睡一觉，其他事以後再说。」她像逃难似的撇下一句话就开溜，匆匆躲进房间里把自己关起来。
好累，好黑，房间好冷。布霓抱着手臂爬上冰冷的大床，连大衣也不脱，整个人蜷曲成一团，瑟瑟地缩进被窝里。
正当心里想着这该死的冷被窝何时才会变暖时，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LINE的简讯通知。她掏出手机，缩在暗无天日的被窝里，手机面板的光线令她不禁眯起眼睛。
「睡了吗？」
柴序明传了个笑容满面的太阳贴图给她，看得她心头一暖，接着她也回传讯息。
「还没。」
「那，你还好吗？」
「还好。」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耶，你什麽时候回来？」
「我……恐怕暂时回不来了，抱歉。」
「为什麽？」
柴序明传给她一张震惊的脸，布霓想也不想的直觉回覆道：
「我妈说，我已经有男朋友，就不该跟前夫牵扯不清。」
「屁咧……」青筋暴怒的贴图。「你才没有男朋友！」
「我爸妈以为我有，那就是有。」虽然还没有正式交往，但以世俗的眼光来看，确实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嘛。她只是直白的回覆，柴序明看了却相当火大。
「拷，你都没解释吗？」
「我会解释的，但要先见过那个人再说。」
「WHY？」柴序明停顿数十秒後才回覆：「不能直接断绝连络吗？」
「那样太不负责任了。」最主要的是，她还有些疑惑想搞清楚。
更何况，若是没能先将她和林彦昀的关系好好整理清楚，跟父母解释再多都不会有用的。
「马的──」
各种脏话和暴怒的贴图瞬间蜂涌而来，数量和种类之多，让布霓不禁看傻了眼。她从来不晓得柴序明的手机里收集了这麽多贴图，堂堂一个大男人，竟拥有各式各样的贴图──即使都是暴怒翻桌的图片──未免太可爱了吧？！
「好了，快睡觉吧，我也要睡了。」布霓耐心的等他发泄完毕後，回他一个甜蜜拥抱的贴图。
「我睡不着，你陪陪我，拜托，求求你……」
「你当我们还是热恋中的高中生吗？聊通宵啊？」
「嗯嗯嗯嗯嗯。」
啧，简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了，布霓笑着催促：「大傻瓜，快去睡。」
和柴序明来来回回、讨价还价直到他认份离线後，她的被窝也逐渐有了温度，房间不再像刚进来时那样冰冷。
布霓从身上脱下大衣，随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缩回被窝里。
即便把整张脸深深埋进枕头堆里，还是止不住嘴角上扬的笑意。
啊，还以为她已经不会再谈恋爱了呢！
她指的是，即使心里真切的爱着某个人，她也早就过了那种大半夜里，和喜欢的男生，对着一只手机瞎聊撒娇的年纪了。
布霓叹息着抬起一只手，抚摸着因亢奋而微微发烫的脸颊。
回首从前，就算是和柴序明初初交往的青涩岁月里，他们也不曾做过这样的事。那麽，现在这样到底又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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