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宁？」
榆雯的声音溶化了我跟学长之间的僵局，我转过头却没有看到榆雯，而是梁立辰。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我觉得他的眼神很难以亲近，当我错开视线，才发现站在梁立辰身後的榆雯。
我承认刚才对上梁立辰的目光时，的确有种莫可名状的紧绷感。
「……原来你也忙到天亮。」咽下有些苦涩的口水，我开口。
榆雯略微缩了身子，之後将手上的资料夹抱紧，「是啊。最近热舞社协助钢琴社筹备一个活动，我恰巧是热舞社的负责人，昨晚就是在处理这些事、帮忙整理活动企划书。」
我想榆雯说的企划书就在这些资料夹里。
「原来，辛苦你了。」我点点头。
「不会辛苦啊。有你的咖啡加持和立辰的协助，我完全没问题。」她划出大大的笑容朝我竖起大拇指，看起来活力充沛。
看着榆雯，我勉强地扯出一个乾笑。刚才跟学长的事情还在我脑中盘旋，原先说好要一起去吃早餐的，现在我突然没什麽胃口了。
榆雯盯着我发僵的笑容，接着雪亮的眼珠一转，蓦地勾上学长的手臂。
「对了。佑伦学长，我们来讨论一下凯皓哥生日的事情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学长拉开。起初我着实感到讶然，直到她对我眨了眨眼，我才意识到，她是因为发现我跟学长之间那种不自在的氛围，才替我将学长拉开。
得救了。
我竟闪过这个念头。
被这麽一拉，学长整个身子倾斜，「啊……？可是早餐──」
榆雯倒不打算理会他的挣扎，只是笑盈盈地诉说着盘算：「你想吃早餐的话我们可以边吃边讨论呀。」
我好笑地看着学长被半拖行着走，这时候的学长又恢复平常的表情，我才总算松了一口气。最後整个空间又漫上一片沉寂。
我下意识地觑看梁立辰一眼，偏偏很不巧地碰上他促狭的笑容，跟他俊雅的面孔有些不搭，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笑起来很好看。
矛盾，只要看到他都有这种感觉。
「昨天你离开钢琴社的时候，我碰了一下那杯咖啡。还是温的。」他微侧着头，饶富兴味地说着。
我傻住。木讷地开口：「没凉掉就好。」
忍不住腹诽为什麽只要跟梁立辰对话，我就会像傻瓜那样开始胡言乱语，只能无奈地抿紧唇，视线无措。
「跟我独处有这麽不自在啊？」他的嘴角噙着笑，而後自顾自地走起来。
我默默跟在他後面，认真思考他的问题。
「不能说是不自在。」只是我觉得在他身边，自己的智商就好像降低许多。
闻言，他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像是理解了什麽似地侧过头，「那你是讨厌我了？」
「我怎麽敢讨厌你。」我否认，但没有说谎。
单凭他的外表，要讨厌他就是不想在学校过日子了，而且，我确实是对於他处理事情的能力，给予十足尊重的。
「你看起来就对我很抗拒。」他耸肩，语气有些飘忽。
「我知道你在学校很受欢迎，可能只是因为我没有刻意靠近你，才让你这麽觉得吧。」我淡漠地说着。
榆雯说过他在学校很风云，我大约可以理解，毕竟他不是空有外表，还有令人羡慕的才能，我就挺羡慕他弹钢琴的能力。
梁立辰默了半晌，随後缓下步伐，「所以，我应该当成不讨厌吗？」
我也跟着放慢脚步、望向他，语末又是这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很有距离感。
「我本来就不讨厌你。」顶多就是不太想跟他交朋友、不太想跟他独处、不太想跟他四目交接。三个不太想，好吧那可能真的有一点不喜欢。
他并没有立刻应答，往前迈进的模样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正当我以为自己说服他了，他却扬起嘴角，自信一笑：「那你是喜欢我吗？」
那语气虽不是轻挑，却过分怡然。
「你这个人怎麽会这麽自以为是啊！」我忍不住怒斥。
真不懂他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结论的。
「显然这间学校的女孩子都欣赏自以为是的男人。」他双手插进口袋，说得煞有其事。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我是真的这麽认为，也不明白被女孩子喜欢有什麽好得意的，至少不是所有、至少我没有。
他被我这麽讲反倒很满意地笑出声，我只能闭口，完全拿他没辄。
就这样，我们一直走着，直到他在一间西式咖啡厅门口停下脚步。我端视着他眼前的店，从外观看起来是一间很特别的咖啡厅，它不大、而且灯光也不像一般的美式咖啡厅那样昏暗。
背对着我，他伫立在门前，缓道：「吃个早餐就去上课吧。」
语气中没有半点询问意味。
「早餐？」我很错愕。
我们之间甚至还算不上朋友，根本没有一起吃早餐的理由。
面对我的愕然梁立辰仅仅瞟我一眼，尔後伸手扶了门把，「嗯，你原本跟学长约好要吃早餐的吧。」
他说得越是理所当然，就让我越是张口结舌。
「你怎麽知道我跟学长约好。」我皱眉。
「刚才他被榆雯拉走的时候有提到早餐，我猜大概是跟你约好了。」语毕，他没有要等我答应的意思，就自己走进店里了。
我低头看了一下时间，才不情愿地跟着进去。
只是我的前脚才刚踏进去，就立刻强烈地感受到梁立辰的魅力，感觉自己跟他完全不是在同一个世界。
「立辰学长！你来的正好，我买的机器昨天刚送到，因为迫不及待，所以就做了手工优格，让你第一个嚐看看！」这个绑着双马尾的女孩，应该是梁立辰的朋友。我忍不住多盯着她的双眼看了几秒，很圆很大，淡淡的妆感让眼睛呈现漂亮的水滴状。
「小岚？你不是在准备大学入学考试吗，怎麽还在这打工？」梁立辰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我们之间隔了两步的距离。
「因为一整天都在书堆里读书很痛苦啊，而且打工的时间很弹性，做点心可以抒发考试的压力，很幸福。」她一边答话，一边端着优格走近梁立辰。
「提到点心你整个精神都来了。」大概是因为他们很熟，梁立辰跟这个女孩子的对话很自然，聊得也算轻松。
「被发现了！」她吐了吐舌头，「可是我很有诚意要分享我做的优格啊。」
我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眼眸，她跟梁立辰一样，有一双会笑的眼睛。
梁立辰分心瞥了我一眼，接着对小岚开口：「我对你的手艺很有信心。不过我想先跟你介绍我朋友，她是虞思宁。」
他一把将我拉过去，我跟那双圆润水滴眼的距离突然缩短。而且他说我是朋友。
「你好。」我跟她四目交接，同时也接收到来自那双水滴眼里，友善的微笑。
她偏着头，双手交叠垂落腹前，「你好！抱歉刚才没有注意到你，我叫苏卉岚，可以叫我小岚就好。」
其实她很可爱，而且会做西式点心也不简单，跟她说话之後，一开始那种距离感就逐渐消失不见。
「没关系，不用抱歉。」我不好意思地笑。她的热情与客气让人很想亲近，就像那间美术行的老板娘一样亲切。
「那，思宁姐，我再去拿一杯优格给你。一起嚐嚐吧！」她勾上我的手肘引导我到梁立辰对面的位置坐下，并对我露齿笑，离去时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我颔首，「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