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维施施然走过新建筑希腊风走廊时,不禁感慨,现在医院都盖得像观光酒店一样,不知道里头有没有酒吧,如果再加上几个正妹护士,他杏林春暖,助人为快乐之本的精神就会蓦然出现。回头去当本科医生。
他伟大英明的爸爸和母亲去二度蜜月,留下烂摊子给他收拾,摊子还不小,是法国着名时尚名牌香水的少董。听说是因为某种原因才兴起盖医院的念头,一盖就是数十亿,有钱人出手就是阔气,现在只能买买优碘的任维完全汗颜。
任维踏着楼梯叹息,他恨死这医院的设计了,什麽叫「施工中无紧急突发事件勿使用本电梯」,搞什麽最好有那麽多头破血流的紧急病患,借个电梯会死人吗,而且明明就还没盖好「落成」这两个字是来搞笑的吗?
「哥,我一定要参加!」
「不可能。」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怪了,七点半开门八点就有人这麽吵,看来这医院开幕第一日还挺热闹的。循着声线,那油然而生的熟识感让他的心略带忐忑。
轻轻打开门扉,轻叹了一口气:「我说你们怎麽如影随形,又不是蓝色水玲珑,水育万物,如影随形。」
「我知道!」夏宇瑾眨眨眼,摆脱被子,跳出床榻,喜上眉梢:「水育万物,如影随形,喜怒哀乐,粒粒晶莹。镜花水月情,玲珑剔透心,看尽乾坤浮云众,辉映蓝色水玲珑。」
「……」
「……好像少一段。」他诧异地回头望杜绝熙,怎麽这绝世美男子会懂。
他从头到尾只记得「就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只能说一山还有一山高,他没想过有人背得出那一长串和三字经有得比的文字。「但哪不是重点好吗!」
「咦,医生你怎麽会来?」夏宇瑾好似这才反应过来,和他打招呼。
所以你们在那边镜花水月情了半天不知道我是谁吗?任维扶额,说不出个所以然得无奈。
「我是来参访的,这家医院落成。」任维决定无视杜绝熙的淡定。「你怎麽了?」
需要用到病床通常都不是流行性感冒这麽简单。
「……好像是中暑。」
「才八点就中暑,你是开太空船去太阳绕一圈吗?」
「我应该是搭竹蜻蜓。」
任维无奈,往前靠了一步,触摸她的额头,温度自指尖传来,逐渐暖了他修长手指,微微笑,任维眉头展开,放松了一些。「多喝水就好,快退烧了。」
「咦,才没有再烧。」夏宇瑾嘟起嘴,将头埋入被子里,一双圆溜溜大眼眼巴巴地望着杜绝熙。「我真的可以跑。」
「不行。」杜绝熙回答地果断。
「跑什麽?」任维眨眨眼。
「社区马拉松,只要跑十公里就行。我一定可以的!」
原来那天她要找肌乐的原因是这个。
「你跑不完,休息。」
「不要!」
任维忍不住会心一笑,抿起唇,单眼皮小眼睛眯成一线。「十公里应该还好吧。」
「大不了你帮她跑。」
杜绝熙一脸嫌恶,表情很淡定,眼神很凶狠。
那叫社区运动会不是没有道理的,找来的明星全是过时的歌手或八点档演员,得奖还没有奖金奖品,只有拥抱,学生组估计不超过五个参加。他是不懂表妹为何情有独种白面八点档小生,可他不要,就算跳浊水溪自尽也甘愿。
任维感受到暗暗流动的情绪波澜,识趣的闭嘴,倒是夏宇瑾彷佛灵机一动,拉着杜绝熙不放。杜绝熙眼神像一只即将被割去鱼翅的鲨鱼,无辜哀伤中带些本性杀戮狠性,似乎想拒绝可又不能拒绝。
他不想,像十四岁那年一样。
他有自觉,他知道自己无法放手让她去,他知道自己略许异样的情绪,可他不想面对,只想保护她,像小时候爷爷龙眼树前院子里的一对青梅竹马。
他想保护她。
「就这一次,以後别惹麻烦了。」叹了口气,杜绝熙轻轻抚过她凌乱如稻草的头发,微微笑起。
当任维终於走上五十八楼时,暗暗骂了一句。
「小维?」
任维回首,这才发现是熟悉人物。长长盘起流利乾净头发,画上淡妆後略略淡雅素净气质。身高不高,容貌普通,全身上下唯一与众不同的大约是身材,任维这辈子没见过第二个比她还平的女人。所以同事了几年,任维当她是红粉知己,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苡霏,你调到这里吗?」任维开朗地眉开眼笑,不期而遇的旧识极令人感动。他在医院实习的几年,她帮助他许多,作为最年轻的护士长,黎苡霏没有架子好相处,热於分享经验,唯一缺点就是少根筋,个性天天呆呆的。
有些像夏宇瑾,任维忍俊不禁。
「是啊,这里的创办人是我的好朋友。」黎苡霏微笑,相当客套。
今日场合的确正式,任维也无法肆无忌惮,於是转了个调:「苡霏,你最近过得如何?」刻意压低声音,学起成熟问候方式。
「还不错,就是感情生活还是不顺。」她摇摇头,咳声叹气。
任维听过她诉苦无数次,就差两个人没有像偶像剧一起从酒吧到汽车旅馆了;某层面而言两人感情路都极其坎坷,任维姑且不提,黎苡霏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被家里逼得相亲、相亲,听说连高中生都碰过。
三百六十五行她至少碰过三百行,对,差不多就是这麽夸张。
「为什麽不乾脆和相亲对象进一步交往?」任维提出许久以来的疑问。
「没办法,对象都很奇怪。如果是科技新贵就是内裤一定要给他妈洗;如果是工厂员工就是好几天内裤不洗;如果是老师就是内裤一定要乾洗。你说我是倒了几辈子楣,永远都遇到这种的?」
够惨。
任维笑容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