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还是当陌生人吧。』
『我们,是兄妹。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改变。』
『你不会懂得。』
『我把头发剪掉了。』
『我好努力、好努力想发光,变得像你一样,变得足以站在你身旁,可是最後我发现仰望着太阳,真得好累……』
到底为什麽……
十四岁那年,他没有勇气去追,十四岁那年,他不懂的……
「Leo。」朝天空他微微叹了口气。
草地上坐着格外异国浪漫的两个洋派少年,五官深邃动人,双眸中带些令人惊艳的淡然,宛若一潭清水,金发少年悠哉自适地躺着,双手支撑着头,唇角淡淡抿起笑容。
「我觉得你跟以前不同。」黑发白皮肤的少年用指尖托起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去年认识你,我觉得你看起来没什麽感情,不懂自己为什麽而活,经常望着远方发愣,就像一颗迷失轨道方向的太阳,可是现在,似乎好多了。」
「好多了?」他挑起眉,认真专注地望着挚友。
「是呀,我也说不上来。」
「是吗……」
「那女孩是你表妹啊。」
「嗯。」
蓦然地,回答这个句子时他的心彷佛漏了一拍,唇一抿。『我们是兄妹,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改变。』当年他口中的句子,为什麽会如此刺痛……
「你喜欢她。」他似乎在提问,却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
「为什麽这样说?」杜绝熙只是淡笑。
他不懂,关於十四岁那年的心痛。他记得十四岁那年,他也不懂什麽是喜欢,只是懵懵懂懂地和一个女孩交往,懵懵懂懂地,惆怅夏宇瑾离开……
有没有一种喜欢,是你从不会发现,但在失去後,才深深沉浸在,想念之中。
「慢慢等待吧,如果是一朵会绽放的花苞,总会有一天能看见她最美丽的一刹那,总会有一天,会属於你的就将属於你。」
『我告诉自己,我喜欢的是月亮,
然後,我就会渐渐的,渐渐的真正爱上他……』
十七岁那年的暑假事实上是很短暂的。
新班导似乎对她格外上心前前後後来过五次家访,害的她动不动就得收拾行囊搬去与房东爷爷住,免得被发现同居的两个男子。
这段日子也有件大事,就是她前男友。
「谨谨我错了,拜托你跟我复合吧……」
忙的她焦头烂额,一面在班导面前装出一副房东是她爷爷,一面谎报所有身家背景;另一面还得接受有人像《那些年》一样,在她家楼下吹〈小蜜蜂〉笛子,接着在对面区公所涂鸦写上她的名字,於是乎她居然被抓去约谈。
总而言之她根本恨透柯景文,虽她也从未喜欢过他。
「我那时候只是想静一静才跟他交往啊。」
「可是你们分手後他跟杜绝熙告白你不是哭的死去活来?」
「男朋友爱上表哥不悲哀吗?」
夏宇瑾一边与宋之乔抱怨一边抱着一箱随身用品走回原先的房间,这几日来的忙碌让她头晕脑胀的,感冒了几次,最近的这次还没好。
「我帮你拿药了。」她进屋时,表哥正在做仰卧起坐,体育班的暑假作业根本轻松,夏宇瑾随意打理好东西後坐回另一头的沙发端看着他。
「哥,你是不是变瘦了?」
「有吗?」
度过两个月在家吃好睡好,作为愤世嫉俗讨厌学校生活的学生应该在家过精采绝伦的日子,怎麽表哥似被虐待般日渐消瘦。原先就极少赘肉的运动员似乎浑身上下似乎全是精炼的肌肉与纤瘦而显得突出的骨头。
汗水从锁骨自然滑落,搭配运动间自嗓子发出的低沉沙哑哼声,她吞了一口口水,用数学讲义掩住脸,眼睛却忍不出露了出来。「哥,常安哥哥还有再来吗?」
「昨天,你们班导来家访的时候。」
「啊……这麽可惜,我好想常安哥哥。」
母亲家三家妹都是独生,大阿姨最早婚,常安哥哥年纪与校医先生差不多,她出生时常安哥哥还抱过她,只是国三时常安哥哥到法国去医治眼睛,然後便极少回来。这次回来似乎是为了张罗在台设立子公司的事。
「常安哥哥好像结婚了。」她望着躺在沙发上索性直接休息的表哥。
「没有,他离婚了。」
「……啊。」她记得四月的时候还因为段考不能参加常安哥哥婚礼而难过,这也太快……虽然她印象中纪常安的个性与杜绝熙大同小异,两人都相当沉稳且乾脆,只是也太乾脆。
又打了个喷嚏,感冒症状似乎没有削减,夏宇瑾揉揉鼻子,夏天感冒的是笨蛋,讨厌她才不要当笨蛋。
只是光八月她就看诊三次、到药局拿两次药,最近身子似乎有些太虚。
肯定是因为太忙了。
「医生,你可不可以教我这题?」晚餐前,夏宇瑾抓着台大医学系高材生,问着那堆似乎翻完都会手酸的暑假作业,准高三生的悲哀。
「嗯?」任维悠哉地托腮坐在沙发上,只手拿着讲义,转了一圈笔後宛如神助写下。
他很久没遇过高中题目,不过当年联考轰轰烈烈考了全国榜首,需要点时间,不过这种东西对他而言还是轻而易举,他站起身来,将讲义放至桌上接着自後头解题给她看。坐在椅上的夏宇瑾丝毫不敢乱动,这接近环抱的姿势注定是让高中少女脸红心跳的。
好不容易解出一整页的题目,夏宇瑾松了一口气,决定拚拚社会组的国英数主科。
「你以後想上什麽科系?」任维似乎只是无心问了句。
「没有什麽想不想吧,考得上什麽就上什麽……」
说出了普罗学生族群的悲哀。
任维只是对着空气微微一笑,他所心想的故事她不晓得,他的答案,也早埋没在十七岁那年的荒唐游戏,当年选填医科家中并无太大反弹,父亲面不改色要他毕业後照样进公司实习,等着接棒给他,家中企业曾经是上市房仲公司龙头,只是近年房市业热络,竞争对手一多不免有些吃紧,昨天母亲还要他别担心,先过这关血光之灾……
「嗡嗡嗡──」
令人崩溃的声音,夏宇瑾打开窗户破口大骂:「吹笛子就吹笛子,不要用唱的!」
她的精神状态只差没去看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