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快退！」
几乎是在确认眼前是敌非友的下一刹那，护卫商队的将领便扯开嗓子嘶喊，在猛地包围住整个商队的杀意中，惊回众人的意识。
旋过身子，在将领的提醒之下，反应过来的众人正要退出弓箭范围时，却又发现本是平静无波，方才他们来时轻松踏过的後路，也给突然从一旁冒出的狼牙兵断去。
平地上的狼牙兵同高高在上的狼牙弓箭手，几乎是在刹那之间，便已成合围之势直裹住商队，一点退路也没给留下。
怕是他们来时的安稳，都是狼牙军设下的圈套，只等他们如现下这般，主动入瓮。
这般劣势，众人哪里顾得上本来视如珍宝的物资，在落雨似波波袭上的飞箭下，只得抽起物资抵在要害之处，以求全身而退。
两手反抽出弯刀，陆展春卸去眼前持刀砍向他的狼牙兵胳膊的同时，眼眸一转，便藉着寒光烁烁的银亮刀面上，所倒映着的狰狞面孔，发现自己身後忽地窜上的偷袭者。
左手在虚空划出半圆，右手则猛地向後一勾，在霎那之间，陆展春便将身前身後的两个狼牙士兵，齐齐断去气管。
俐落的刀法，是连哀号的机会也没给狼牙军留下。
飞舞的两把弯刀穿梭在阵阵攻来的狼牙军中，从锋利到凝上过多血块，而愈发显得沉重黏腻，陆展春的神色是一寸一寸渲染上冷冽。
斗篷不知何时给划开一道道口子，在陆展春半遮半掩的帽檐下不慎透出的，是清冷无波，微微染上血色的眸，直叫狼牙士兵与其对视，是无端感到胆寒。
手上沾染上的鲜血太多，积蓄凝实在手心，那逐渐加深的滑腻疲倦，让陆展春拿着弯刀的双手逐渐笨重，他却一点不敢表现出疲态。
又是一个反手削过狼牙兵脖颈，陆展春快速确认过眼前士兵再无杀伤力，正要往前支援时，眼瞳却是霎时瞠大，给喷溅上无数血水的脸庞，竟是陡然褪去所有血色，即便上头浓重的斑斓鲜血，也无法完全遮掩那苍白惊惶。
「霓儿！」
在发现远处程霓身後也如自个方才一般，突然冲出一个狼牙兵时，陆展春乾哑的喉头立时爆起一声满布惊惧的大吼。
陆展春脚下转折，急急冲向程霓的身子满是破绽，生生给狼牙军於後背前胸多添上几道深浅伤口，也不敢停歇。
可看似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在这一瞬成了决绝，陆展春眼睁睁看着那刀锋将将挨进程霓脖颈，却是不及阻止。
肝胆欲裂，陆展春满目血红，敌人的血同自个的血搅混在他的身上，让他宛若罗刹降世，浑身透着飘散浓郁铁锈味的沁寒杀意。
「锵！」
就在陆展春将要失去理智的前一瞬，疏於防护的程霓身後，是多了秦若漪堪堪赶到的身影。
勉力单手撑住狼牙军落下的刀，秦若漪空下的手一转，便直接往狼牙军的腰腹劈去。
「霓儿、阿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们俩还是快些隐身，可别忘了你们之後还有正事要做，况且眼下这情况能走一个是一个，等会你们隐身出了这，想必就会安全了。」同程霓背靠背合力抵御袭上的狼牙军，眼见心急的陆展春终於赶到程霓身边，秦若漪一咬牙，果断对着两人说道。
可秦若漪的话语，却是引来陆展春剧烈的反对，「师姐，你这是什麽意思？难道你是想要我们撇下你，自个离去？」
「阿春！」厉声喝断陆展春的问话，秦若漪几乎是咆哮出声：「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秦家小姐，这支商队是我带来的，没有理由我早一步离去，我必须待到最後！」
还不等陆展春从秦若漪话语中回过神，三人身後便突兀响起掌声，引得三人不由同时偏过头望去。
「喔？传闻中家财万贯的秦家，在这乱世跑商居然是派本家小姐亲自前往？这可真是好消息。」
秦若漪对着陆展春，由於情绪失控而不由放大声声响的话语，却是在众人无知无觉间，给旁人听了去。
激战正酣时，适才还在城墙上，将领打扮的狼牙军不知何时到了下方，甚至是悄然靠近三人。
在听见秦若漪的话後，瞬即趁着三人筋疲力竭之际，招呼着狼牙军围拢上陆展春同程霓，将着急的两人与秦若漪分隔开来。
以多击少拿下秦若漪，狼牙军将领将刀锋抵在秦若漪纤细的颈子上，在秦若漪的瞪视下，是俐落地举起手刀重重敲在秦若漪後脑杓。
狼牙军将领笑咧了嘴，对着犹在负隅顽抗的陆展春等人冷声笑道。
「谁不知道秦家人护短之名，要我拿下秦家小姐，要从秦家挖多少钱出来都不是问题……看在你们送上这样大一份礼的份上，我就让你们留下狗命……来人，关城门。」
「师姐──」
伸直了手，隔着重重人墙，陆展春飞快地挥舞着手上的弯刀，却只能看到给击昏的秦若漪，让狼牙将领给扛上肩头，一步步隐没入洛阳城中。
直至「吱呀」一声，沉重的洛阳城门缓缓阖实，彻底隔绝掉陆展春追去的视线。
背脊上新添上的刀伤渐增，流淌一身的鲜血从温热到冷却，在陆展春因为失血过多昏去之前，依稀映入眼中的，是程霓布满泪水与血污的脸庞。
「霓儿……莫怕……」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陆展春只记得这样安慰程霓，向着洛阳城门探去的手，在身子重重摔落在地後，依旧没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