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曦，雨曦！何、雨、曦！」何佑在我耳边大吼，把我从回忆的深渊中拖回来。
「怎麽了？」
「这我才要问你吧？」他诡异的望着我。我下意识的往脸上抹去。碰到的是一片冰凉。我愣住。
我哭了吗？
「我喝醉了。」我望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空罐子。
「那你就别喝了。」何佑识趣的说。
「你知道吗？你刚刚一直在灌酒。」何佑望着夜空幽幽的道。
我点头。
「为什麽呢？」他望着我坚定的道：「因为你还在乎。」
因为你还在乎。
我还在乎？
在乎什麽？在乎他要结婚了，而新娘却不是我或是瑾瑾？
我又灌了一罐啤酒。
「你还爱他吗？」
「何佑，什麽是爱？」我反问。
何佑沉默着。我轻轻的笑了。
「不懂，对吗？我也不懂。不懂爱怎麽人，不懂怎麽爱自己。所以才会两败俱伤。」
他还是沉默着。
「我能见一见他吗？」我站起身拍走身上的尘埃。
「找他干麽？」
「祝福他。」
「你做得到？」他惊讶道：「你不要搞破坏啦。」
「我要是做不到，当初就不会退出。还有，你的烟戒了吗？」我幽幽的问。
「戒了。送走你後就戒了。」何佑轻笑。
「那就好。我先走了。」我头也不回的走了。独剩何佑一人收拾满地的空酒罐。
要是喝醉了以後就可以什麽都不想了，什麽都不痛了，那就好了。
躺在床上，在和何佑见面後，那些回忆更加清晰，恍如昨日。
上了国中，程耀和我同班。当然，程耀还是班长，而我不是。瑾瑾是副班长。
班长副班长坐在一起天经地义。但要是班长副班长在一起呢？也是天经地义吗？
我望着瑾瑾和程耀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很般配。男俊女美，名副其实的金童玉女。他们有太多的共同点了。
同是在没有父母的疼爱下长大的。有着同样的悲伤。
要说了解嘛，或许他们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心中痛苦的人。
「欸，在想什麽？」油条推推我。
「他们好配。」望着瑾瑾和程耀紧挨着彼此讨论班表的背影，我脱口说出。
「原来是吃醋啊？」油条笑了。
欠揍。
「想死吗？」
「不想。」他举手投降。
「专心上课啦！」
虽然话是我说的，但他俩的背影却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甩甩头，努力把这些画面甩开。
我在心酸什麽？他们要是眞的在一起了，也很好，不是吗？
我想，之前的两年程耀之所以会对我那麽好，是因为我们必须一起参加比赛，所以要培养默契。
「何雨曦！你这是怎麽了？！」数学老师在看到我的考卷後几乎想掐死我。
我垂下头。老师，您这也太为难我了。我的数理本就不好啊。
「班长！你每天都必须留下来替她补课！」班长大人是被公认的数学天才，他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不过，他好像不愿意啊？
班长大人瞪我一眼，好像是在怪我占据他的私人时间。
你不要就拒绝啊，干麽还要我说？
我吞吞口水，大着胆子道：「老师，我会好好学习的。不用麻烦班长了。」
「你？得了吧。你要眞的会自己好好学习也不会考出这样的成绩了！班长，给我好好监督她！何雨曦，你其他科都还行，怎麽就数学这麽不争气？不好好学习，那只会害了你自己。」
是，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老师的命令，谁敢反抗？
班长大人只能接受。
结果，班长大人的宝贵时间被我夺走了。
被留堂的滋味眞不好受。
他搬过来坐在我旁边。很冷的说：「今天必须做完这本才可以回家。」他丢给我一本厚厚的数学参考书。
恶魔！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疯了！怎麽可能？这麽侯，我怎麽做完？我不用回家了吗？」
「何雨曦，我要是你，我会把握每分每秒。」他冷酷的说。
我瞪着他，硬生生吞下想杀人的冲动。
到了晚上，我终於做完。
程耀快速的瞄了一眼：「何雨曦，你到底有没有认眞做？」
「有啊！」
「全部做错！重做！」
「什麽？程耀，我要回家！我再不回家，我爸会砍死我！」
「没做完，休想回家。」
我放软语气，试着说服他：「程耀，你也要回家吧？」
「我有的是时间，你做，还是不做？」
「不做！」我受够了！
「那不用回家。」他奸笑。
「我有脚，会自己回家。」我拿起包包准备走人。
「很晚了，你不觉得会遇见什麽吗？」
「我宁愿见鬼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别後悔啊。」
「绝不！」
我跑出校园。
可是就如程耀所说的，我後悔了。
不是见鬼，更不是遇见野狗。
我遇到流氓了。
「你你你你……你们别过来啊！你们再靠近，我，我喊人咯！」
「那要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啊。」
何雨曦，冷静点。
你不是会防身术吗？
深呼吸，冷静。
可是我脑袋一片空白！什麽柔道，什麽跆拳道，我全忘记了！！
妈呀！哥哥快来救我！！
冲过来了！我闭上眼，本能的挥出一掌。
预期中的疼痛感没有来临。我睁开眼。只看见那人倒地呻吟。咦？怎麽了？
对方显然也吓着了。
可为首的定了定神「兄弟们！不要怕！不就一个女生吗？我就不信十个打不过一个！」
死定了。一个我或许还行，但这麽多个…
「警察来了！」熟悉的声音，我转身，看见程耀站在不远处。
「算你走运！」他们狼狈的逃走了。
我松口气，瘫软在地。小腿传来阵阵疼痛。
「都跟你说了吧？」
我浑身颤抖，不停的喘气。
「你怎麽了？」
「让我休息一会儿。」
「你受伤了。」他指着我的脚。
小腿被割伤了，长长的伤口，血流不止。
「可能是被玻璃割伤了。」我望着不远处的地上，微微发光的玻璃。
他隐隐叹气：「我背你吧！」
「不要。你走开。」我是被谁害成这样的？
「那好，你就留在这里等着那班流氓回来找你吧！」说完他转身离去
一步、两步、三步……
我咬着下唇。强烈的自尊心使我始终不愿开口求他留下。我坐在地上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考人不如靠己！
黑暗的小巷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不会吧？程耀你咒我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正狂烈的跳动着。愈来愈近，世界彷佛只剩下脚步声和那跳动的心。
愈来愈近，最後停在我身後。我屏息坐在原地，还没回头我就开始流泪了。
我抽抽噎噎的低泣。死程耀，竟然抛下我！
「你哭什麽？」熟悉的声音。我抬起头，看见程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不是走了吗？」
「担心你啊！」他蹲下，戏弄的说：「怎样？还要我走吗？」
我无言以对。
「还是不说话？欸，你是有多爱面子啊？求人很难吗？」
「走开。」我推开他。
他摇摇头，「那我走啦！」他站起身，我倔强的别过头。
「我走了。」他又重复，然後迈开步伐。我望着他的背影哭了。
「你很像小孩子耶！」他似笑非笑的在我面前蹲下。
「好啦好啦！不玩你了。不要哭啦。」他摸摸我的头。我靠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他叹气：「眞叫人担心。」
然後？
然後我趴在他背上笑得很灿烂。
「谢谢你啊。」我微笑着把头埋进他的颈项。老实说，我觉得这姿势太犯规了！好像是我在吃他的豆腐啊？喂！我不是腐女啦！
除了哥哥，我没有被任何男生被过。连爸爸也没有。
不过，程耀好像没察觉哪里不对劲。其实哪里都不对劲。这要是被人看见，肯定会误会！
「你很麻烦。」他忽然幽幽的说。
「谁让你逼我做完那本数学？要不然我也不会熬到那麽晚。」
「是谁的数学很烂啊？害我也要陪她一起到这麽晚。」他不客气的反驳。
「没人逼你啊。」
「老师的命令，我能反抗？你眞的很麻烦。」
我不满的舞动身子抗议，你不想背就放我下来啊！
程耀停下，「你不要乱乱动！再动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他口气很凶的多加一句：「别以为我不敢！」
我却笑了，我知道程耀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
「程耀，我会重吗？」
「不会。」
「是吗？哥哥也是这麽说的。」
「你家感情都很好。」
「对呀！除了我爸爸。不过，你为什麽这麽说？你和你妹妹不好吗？不是说有哥哥的妹妹最幸福吗？」
「那是只有我们两个，还有奶奶很好而已。我爷爷很严肃。」
「咦？这麽巧？我爸爸也是欸。哈哈。」我笑着。
「通常一家之主都是。」
「那你以後会吗？」
他沉默着。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何雨曦！你要死啊！问这个也太暧昧了！
「到你家了。」他轻轻把我放下。
「小曦！」哥哥扶着我，转头向程耀道谢。他轻轻笑着，左脸颊有着浅浅的酒窝。有酒窝的人，笑起来眞好看。
我望着他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了才进屋。
我想，那刻，我弄懂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