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吴世杰不经意提到爸妈过世的事，他给我的解释是「在办公室打扫时听到老师们讲的」，我半信半疑，又觉得有几分可信度，毕竟我的身世经常是老师们的饭後茶余。
正巧最近我被换到打扫导师室，也许会听到老师们聊天，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愿再成为话题，偏偏老师们又爱聊，爱聊就算了，还常常不顾场合的聊，搞得我的事变成一桩公开的秘密。
这天打扫时，真的被我听到几个老师在聊我的事，都是别班的老师，所以应该不知道我就是本人，我一边打扫一边静静听着，心里开始相信吴世杰是听到他们的谈话，才知道我的事。
其实回想起来，从小到大班上不少同学都默默知晓我的故事，吴世杰只是不小心在我面前说出来，是我太大惊小怪了，他脱口而出大概也觉得尴尬，那时候才会慌慌张张的吧。
「一班的那个学生太惨了，那麽小就变孤儿。」这肯定就是在说我。
「是啊，不过班导说那学生很活泼，他刚开始知道这件事时，还以为这学生会有些状况。」
真是怪了，为什麽孤儿一定有问题？每次老师谈到我的时候都有这种疑虑，难道没父母的小孩就不能健康长大吗？虽然心里多少有着遗憾，还是可以长成一个很好的人──我在心里为天下孤儿愤愤不平。
倏地，老师们的话锋一转，其中一个年长的男老师迟疑开口：「我想问一下，你们说的那个学生……父亲是郭坤吗？」
郭坤是大伯的名字，我讶异有人特别提到这事，我头一回听到别人谈论大伯，连名字都说出来。
「对，我记得是。」另一名年长的女老师跟着加入话题，「看到这名字我吓了一跳，从年纪跟职业来看，八成是那个郭坤。」
我竖起耳朵，专心聆听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郭坤不是那名学生的亲父，是她大伯，她父母过世後收养了她，所以名字才会写在父亲栏上，他有什麽问题吗？」年轻老师们一脸疑惑，并且说明我和大伯的关系。
「老天，他到底存什麽心啊！」年长女老师满脸惊异，彷佛得知一件令她作呕的事。
「郭坤到底是谁？你们对这个人印象很差？」
「他以前是我们学校的物理老师，二十年前离职了。」
「怪不得认识！我们新进老师听都没听过。」
「他是这里的老师不足为奇，重点是他离职的原因。」
「难道发生了什麽事、或犯了错，学校请他离职的吗？我看他的职业栏还是老师，但不知道在哪教书。」
年长的女老师身子往前一伸，小声揭密：「他啊，听说後来去私立高中，二十年前那事可不得了，是因为──」
她话说到一半，那位貌似也知情的年长男老师出声制止她：「别说了！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尤其现在是学生打扫时间，万一这话传到那位学生耳里就不好了。」
年轻老师们满脸失望，很想继续听完八卦。
我打扫的动作随着他们的话语慢了下来，脑子乱糟糟的。
大伯的确在私立高中担任物理老师，我不知道他曾经在这里任教，我考上这所学校时他也没说什麽，只是欣慰我考上好学校。
两位年长老师的语气像是对大伯的人格存有疑虑，女老师甚至怀疑大伯收养我别有居心……这到底是什麽意思？
是不是因为大伯话少、个性孤僻，加上鲜少和同事们互动，他们才对他有所误解？我和大伯生活七年，压根不觉得大伯有人格上的问题，他一直是个寡言却温柔的人，对我更是视如己出。
没有大伯，就没有今天的郭雀，我很喜欢大伯，也很感激他。
我试着忽略刚刚听到的话，加快打扫速度，却忍不住留心他们是否再谈论此事，他当年离职的原因在我心里留下疙瘩，究竟是犯什麽错被迫离开学校？
大伯他……难道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