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高二下学期、快要放暑假的时候才真正开始交往，」我捧着马克杯汲取一点温暖，眼神望向窗外，感觉到对面的他很认真地聆听，「在那之前，我想了数百次要不要去告白，可是我终究没有勇气。」
「……就这样结束了吗？」他问，不是好奇，像是不解。
大概是不懂我为什麽都没做吧。
我只能苦笑，「能怎样呢？」
一年半，我看着他们交往的那一年半，他们就像是相缺的拼图找到了对方，一举一动全都契合地完美无瑕，看着对方的眼神永远带着笑意，做任何决定也总是为对方着想。他们不像其他情侣黏在一起，他们各自独立、各自活出自己的精彩，然而，当他们牵着手的时候，却又成为彼此最好的後盾。
那样的他们，这样的我，能怎样呢？
陆以南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双手抱胸往後躺进红色的沙发椅，呼地叹一大口气，摇摇头，视线转向窗外仍点着街灯、天色蒙亮的街道。
现在时间是清晨六点，我与陆以南在24小时的简餐店聊着我的过去。一个半小时前，也就是凌晨四点半，我用一通电话约了陆以南。
他果真没有漏接。
他像是用手掩住话筒、压低音量说他再过半小时下班，要我告诉他地址、他来接我，我拒绝了。结束通话，我披上外套、拿着钱包，悄悄开了家门，慢慢走在未明的路上、呼吸还没被污染的空气，用了半小时来到这间简餐店。
陆以南过不到十分钟就赶到，进店里的时候还用跑的，有点慌张地在我对面坐下，喘着气、担心地看着我。这也难怪，凌晨四点半的邀约，真的很奇怪、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怪。
我习惯性地点了一杯热拿铁，把菜单推给他，他喃喃说着他不喝咖啡，仔细阅读饮料品项，我以为他会喝冰的，结果他选择热柚茶。
我果然不了解他。
服务生送上饮料之後，我没有任何铺陈地就告诉他，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长达两年的梦。
过程中，我有时看着窗外、有时看着桌垫下的特价讯息，或者看看店内其他人的活动，就是不看陆以南。而他也只是听，不发问、不打断、不批评，只是听。
为什麽是陆以南？
为什麽不是于珊、沛芸、家榕，而是陆以南？
或许是，我们没有那麽熟。他活在我的生活圈以外，是我平凡无奇的生活中的一场意外，面对半个陌生人的陆以南，我把从未告诉过他人的事情在这一个小时内全数倾吐，我却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把我的事当成茶余饭後的话题跟人八卦，因为他也是我半个熟悉的人。
半陌生、半熟悉。
我与陆以南，大概处在像这样的关系。
「昨晚……」他维持着一样的姿势，看着窗外，「是他们毕业之後，你第一次见到甄真学姐吗？」
我以单音回应，拇指不自觉地来回抚弄杯缘。
这一段长达两年的梦，从认识学长开始、也以学长的毕业做为告终。我曾经以为只要看不见他们，我就能重新开始我的生活，没有他们的生活。
可是，我错了。
等我发现的时候，我早已不顾妈妈反对，填上这所离家很远的大学，只因为邵宇学长在这里；等我发现的时候，我为了摆脱邵宇学长的影子，浑噩地度过大一生活；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又加入电影社，并且再次与邵宇学长相遇……
我以为我醒了，却只是另一场梦的开始。
这一场醒不来的梦，何时才能结束？
陆以南喝下最後一口早已冷却的柚茶，终於抬眸看向我。
「学姐，我们翘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