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那是什麽表情？你不觉得我的提议很好吗？」她笑着说，鼻头却开始酸了。不行，眼泪不要来，她不打算哭的！她将酸酸的感觉数度吞下，再道：「你难道认为我的想法很不可思议吗？那我只能说你所知的世界太狭小了，汪睿恩，没看过失婚女人吗？因为打击过大，导致行为偏差、或是从此自暴自弃的大有人在喔。我不过要找单一的小白脸，又不是要找一夜情……」
「够了！」汪睿恩再也忍受不住她的具体描述，她的描述在他脑中演变成一幕幕使他无法接受的画面，嫉妒和怒意使他红着眼，无法抑制地抓住她的肩膀──他碰到她了，跟刚才范若祈自己贴上来不同；他抓住她的肩膀，碰触到她削肩洋装露出来的温暖肩膀。温热柔软的肌肤在他的手掌底下，怀念与悲伤、怜爱与不舍充斥着他的感知，泪水再度溃堤。
「不要再说了。」他只能哀伤地吐出这麽一句话，「不要再说了……」
「汪睿恩，你这样表现是舍不得我吗？」她的声音被酸酸的水气晕染了，看着他不好受的样子，她再也无法假装自己无所谓。
「我没有资格舍不得你。」汪睿恩摇着头，还记得要演出分手戏。「我已经有唐馨紫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我要为小孩子负责，顾不上你……」
「汪睿恩……」她抬头往向天花板，好不容易才又把眼泪眨回去；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在他面前她不哭；而且，现在还有机会，还有时间，还不到哭的时候。
他万般地难以割舍，才将自己的手从她肩膀上移开，沉痛地闭上了眼睛说：「我顾不上你，也没有资格对你说什麽，但请你签字以後能好好的过生活。慎选交往的对象，千万不要因为我而糟蹋自己的人生，你应该要过得更幸福。」
请一定要过得更幸福啊！汪睿恩在心中这样呐喊，却没能说出来，他不敢说出来，可是止不住的眼泪代替他祈求着。
范若祈深吸了好几口气，不断地压抑住自己的泪腺。她的掌心接住从他双颊流下的、不停的雨，望着他不能移开自己的眼神，动作轻缓地抹掉他的泪水。
她说：「不要离婚好不好？」
他摇头，执意演完自己的分手戏，却不能推开她的手。他无法推开，他怎麽能推开？他比起世界上任何人都想守在她身边！比起任何人想给她幸福啊！可是他不能、就是不能……
「签字吧。」他别开身体，从抽屉拿出离婚协议书和签字笔。
他有一整叠的离婚协议书，因为他先前在签的时候都被泪水抹糊了，他也不懂为什麽，仅仅只是在一张纸上签自己的名字会流那麽多的泪？不是女人才是水做的吗？为什麽他好像也很富含水分？
「我见过唐馨紫了。」她拉住汪睿恩，然後丢出这句话。汪睿恩的动作停顿住，然後讶异地望着她，她继续说：「我也知道超音波照的事，还有其他的。汪睿恩，你应该要知道我很生气，但我不是气你假外遇，我是气你说谎。」
他一脸震惊，可是她表情淡定。汪睿恩打击大道无法继续维持站姿，他颓丧地坐上床沿，到底、到底他这些日子以来都在演什麽？
「我不打算原谅你，我要竭尽所能得违背你的愿望。我不会跟你离婚，也不会离开你，」她挨着他坐下，摩娑着他拱起的背部，「你要我怎麽办呢？以为将我推开了，我就不会受伤了吗？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搞错了爱的方式。」
「汪睿恩，不要怕拖累我，不要那样想。让我成为支持你的力量，这样难道不行吗？让我陪在你身边，不要把我推开。」她倚着他的肩，手臂圈住他的腰。他也瘦了……
汪睿恩听了她的话，当然没有马上就接受，他先是拨开她的手，挣开她过於温软的怀抱；在那样充满爱情的怀里，他会变得软弱，他不能软弱；已经决定要自己一个人，不拖累任何人的过下去了。他就是坚持这那样的信念，才能隐匿病情、对范若祈撒谎八个月的。
所以他怎麽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呢？
「我们还是离婚吧。」他起身，再度拿回纸笔，飞快地在纸上签名，然後面无表情地把纸递给她。
范若祈气恼地叫他的名字。
「我真的会去交一个年轻的男朋友、我会让自己沉迷声色场所、我会去学抽菸学喝酒喔！」她威胁般地说。
「你不会的。」他弯起一抹笑，「你不会舍得我难过。」
他说对了，任何让汪睿恩伤心的事，范若祈不会做，她自己也无法忍受。
「我不舍得你难过？是啊，我是，绝对是啊。可是，你怎麽舍得让我更难过？我们不能一起面对吗？我都不怕了，你一个大男人在怕什麽？」她捶打他的手臂，不怎麽用力，却随着她压抑声音的一字一句、打在他的心坎。「我不是歧视男性，也不认为男人就一定要勇敢，可是，两个人同心协力、互相帮助绝对比孤军奋战要来得有战力啊！我不懂！当初那个跟我发誓的男人去哪里了？」
他茫然地望着范若祈，却只是说：「签字吧，你值得更好的人，你值得你应得的幸福，就算给你快乐的人不是我。」
「汪睿恩！」她尖叫，气得直跺脚。
他吞下喉咙里的涩然，闭上眼睛不去看她，然後再度颓然地落坐床沿。但范若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打倒的！想当初，她一个人有多坚强？经过几年的磨练，就算还没有钻石的坚硬，可至少，也从铁变成钢了！
她站在汪睿恩面前，捧住他的脸之後，硬是撑开了他的眼睛。他不得不与她视线相对，看进了她坦然无畏的双眸。
「你无权决定我的幸福，我的幸福是我我自己去创造的！然而，快乐也不是你给我的，我的快乐没有人给得起，快乐是我自己制造的──从一点点生活中的小事开始，想着要为你做什麽菜、想着什麽时候帮你烫衣、穿什麽西装配什麽领带、想着你会不会在睡前给我一个吻……」她的声音越说越带着心碎的节奏，但她始终没有哭，倒是汪睿恩泣不成声。
「你真是的，明明还不到哭的时候。」再度成功地忍住鼻尖那像是被芥末燻到的呛辣，范若祈轻抚汪睿恩的头，让再也无力反驳的他靠在自己平坦的腹部。
「若祈、若祈，是我对不起你……」他拼命地道歉，然而，再也无法将她推开，当然，那张再度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又湿濡破损了。
「傻瓜。」她抱住他，坚强而温柔地亲吻他爬满泪水的脸颊。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太多的爱情，让人容易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