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三个人,三种心思。
徐荔一直认为停留在台湾的日子里,与杜十璨相遇的机率非常低,就算这一切是妄想,也必需以此信念撑着,才得以用最平静的心态去渡过这段日子。
她也以为陈斐丽不是能大方将杜十璨推出来任人觊觎的个性,那麽她与杜十璨的缘份非常肯定早在五年前已经划下句点。
只是这会儿的相逢太过突发,让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该用什麽态度面对他。
但是,她感恩小马克的存在,抱持着保护小马克的信念,她就不会轻易在杜十璨面前软弱。
也或许,这是上天赐予的膏泽,让小马克与亲生父亲有过一面之缘,在最危急的状况里,是他的生父伸出援手,这麽想起来,未来也不会有过多的遗憾。
确定小马克熟睡,徐荔俯身在他小小的额头盖上一吻。
小马克,给妈咪一点勇气,赶走那个花费几亿精子才制造出你的男人。
杜十璨一直倚靠在门边,不敢前进,也不敢离去。
他不是笨蛋,明白徐荔对他的忽略漠视,更感受得出来她对那孩子的重视与疼惜,所以这会儿见她主动朝自己走来,他愣怔片刻,才重新感觉到四肢的血液活络流通,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着。
「杜先生,今天谢谢你。」这句道谢,徐荔出自真心。
杜先生?杜十璨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颦眉睐着徐荔的一张小脸。
面对杜十璨日渐成熟的男人味,狭长双眸带来的压迫,徐荔选择视而不见。
她垂眼,视线正巧落在他插在口袋里的双手,一时恍神想到了陈斐丽手上的婚戒……不知道他有没有将婚戒也戴在无名指上头?
他与陈斐丽的婚姻关系时时提醒着她,为了小马克与未来的生活,一定要将这短暂的缘份快速斩断。
「不好意思打扰你这麽长的时间,孩子的状况稳定了,你就先走吧,相信你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就不送了。」徐荔转身,放在身前的手握得好紧。
听着门被推开,又被合上的声音,徐荔才敢趴在小马克的床边,痛哭失声。
这麽多年了,到底爱或是不爱,她真的分不清楚。
她唯一能辨识的只有……她长大了、成熟了,还有她要保护小马克,让他的生活毫无困扰,只有健康、平安、快乐。
她大概能懂得杜伯父以前的请托,可惜这份职责已经让陈斐丽取代。
说惋惜,也不是完全只有怅然的情绪,至少现在的杜十璨因为陈斐丽能提供的後盾让他恢复该拥有的气魄,拥有了他一直奢望的蓝图,那里有家,那里有工作,那里……没有徐荔而已。
咯吱──
门,再度被推开。
杜十璨进门後,见到的就是徐荔埋头在孩子的身边抽抽噎噎的哭个不住。
不是没见过徐荔洒泪的样子,看本爱情小说也哭,见到流浪狗受虐的新闻也哭,恶梦缠着的时候也哭,献出她的第一次时,更是哭惨了。
他笑她是爱哭包,结果又将她弄成泪人儿。
但她的哭泣总是不惹人厌的那种,不带黏意,不带要求,连怨声都没有,只有软绵绵的哭泣声,细腻甜美,让人更想宠溺着她。
思及此,杜十璨笑了自己,原来时间再久,也洗不掉那些日子的记忆。
那时,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拉她进怀里安抚情绪,现在呢,他拿什麽身份,什麽立场?
杜十璨蹲下身子,将手里的提袋置於地上,带着不安的情绪将手放上徐荔因为啜泣而抖动的背上,徐缓地轻拍,试图缓解她的情绪。
他的好意没让徐荔接纳,她着实吓了一跳,根本没有发现他折返病房。
「你……你怎麽回来了?」她挺直背脊,胡乱地用手背抹去脸上湿答答的泪痕。
「给你买了粥,多少吃一点,有体力才能照顾孩子,不是吗?」
杜十璨的话很有道理,但这样的好意并不在徐荔为自己设下界限的范围。
「我不饿。」徐荔摇头拒绝。
「从早忙到下午,你连一口水都没喝。」
「这是我的身体,我自己会照顾,不麻烦杜先生。」
「左一句杜先生,右一句杜先生,我们的关系那麽疏远?连给点朋友的关心也不行?」杜十璨低沉嘶哑地反对她的拒却。
「不,我们连朋友也不是。」她目光炯炯瞅着病床上的幼子。
说她是为母则强也好,说她是有子万事足也好,这次,她不会再被动地让自己处於挨打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