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甜甜的 — 甜甜的 11-爭氣點,這年頭連鬼都不會自己來敲門

正文 甜甜的 — 甜甜的 11-爭氣點,這年頭連鬼都不會自己來敲門

11

「做人要不要这麽委曲求全呀?都被人这样践踏了,你还要厚着脸皮去吗?」原本只是说好了来吃卤味,因为高嘉郧在学生宿舍服务久了,舍监致赠一千元的学生餐厅福利抵用券,他特别请吃一顿卤味,顺便探听我的「梦想完成度」,不料听我讲起的,却尽是在那儿当苦力还被嘲笑的经历。

「起码是有点收获的啦。」大口咀嚼着免费的食物,我也告诉他,关於晋佑愿意教我唱歌的事,同时特别强调,那天晋佑的出面解围,对我而言真的有如曙光乍现,为我带来一个崭新的未来。

「曙光乍现?曙光乍现又怎样,那就表示整天都有艳阳高照吗?我看也未必吧?不然一清早的大太阳,却到了午後就下西北雨是怎麽回事?还有呀,欸,我有一点怀疑喔。」他眯着眼睛问我:「你到底是为了那个胡子男而去的,还是为了音乐而去的?你的梦想到底是在舞台上,还是在跟他相处的时候?」

「这麽容易就被你察觉到了吗?」我一愕。

「拜托,闭着眼睛都看得出来好吗?」他指着我的脸说:「你脸上分明就写了『我想吃掉胡子男』这七个字。」

我不知道高嘉郧是怎麽看出来的,但他说了,讲到晋佑时,确实从我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采,那是他以前从来也没见过的眉飞色舞。

「高姊姊,你真的好善解人意!」我不由得惊叹。

「开玩笑,姊姊也是过来人,知道什麽叫做暗恋好吗?」非常恶心地,他吊着嗓子还抛过来一个媚眼。

「发音的时候,不要只用到喉咙或鼻腔,你摸摸肚子,这里。」示范了一下,稍微按了按他自己的腹部,晋佑告诉我,唱歌时应该让自己的腹部有微微缩紧的感觉,用腹腔的力气唱出来,歌声才会浑厚。

那是一种多麽抽象的解释哪?从小到大,喜欢载歌载舞的我当然也听过许多次这种说法,但腹部用力到底该怎麽做?肚子有微微缩紧的感觉,我只在拉肚子的时候有经验过而已。

他要我试着这样发音,但听了听之後,却摇摇头,这次他不是按自己肚子,却把手直接伸了过来。当掌心碰触上我身体时,我只觉得自己几乎都快溶化了,天哪,二十年来,这是第一次有男人把手贴上我的身子,要换作是古代,这就足以证明我们的肌肤之亲了!

「喂,出声音啊。」手已经贴了上来,但我却还在痴痴傻傻,晋佑喊了我一声。

该出什麽声音?呻吟吗?要呻吟的话,那你手掌可能还得上下再动一动喔,光是这样摸着可是不够的。我一边心猿意马地幻想着,但忽然又回过神来,是了,这儿是练团室,现在是下午三点,我刚考完文字学小考,现在正在为了梦想而努力,当下赶紧收摄心神,我随便哼了两句,一边哼的同时,也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收小腹的状态,就怕一圈圈肥油把他的小手给震坏了。

反覆练习了几次,总算慢慢抓到要领。晋佑算是个很优秀的老师,他睁着圆亮的双眼,不断观察着唱歌时的我,从我鼻翼的缩张,到喉咙的颤动,乃至於有时把手伸过来,感觉着我腹部的松紧,一边又从我歌声中去仔细斟酌,告诉我那些咬字该怎麽留意,也不断提醒,唱歌绝不是如此紧张严肃的,要我在逐渐习惯腹腔用力的唱法後,记得也让身体「松」下来。

社窝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这小练团室有个透明玻璃的大窗子,外面任谁都可以在那儿探头探脑,有些人看到里面只有我跟晋佑在独处,脸上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你有很常教别人唱歌吗?」我忍不住问他。

「去年有开主唱的课,不过效果不好。」他摇头说:「通常老师教归教,学生也不会照着练。大家都一样,玩团是为了爽,唱歌也是为了爽,只求开心就好,没几个愿意认真练习的。今年这一班的主唱课,我看也差不多,大家根本只是来聊天的而已。」

「所以我算是你的唯一弟子罗?」我眼睛一亮。

「勉强算是。」他笑着说:「但前提是你得认真,不然为师的就把你逐出门墙。」

我当然会认真练,而且练得比谁都勤。我会让你感到骄傲,会让你觉得能收我这个徒弟,是上天莫大的荣宠。抱持着如此信念,只要不上课时,我总窝在宿舍大声唱着,无论是音阶也好,或者几首简单的曲子也好,我总是这样哼哼啊哈地胡乱唱着,唱到小主都听不下去了,她直接过来敲我房门。

「你到底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美丽要这麽鬼哭神号一整晚?」她一脸疲倦地问。

「你听不出来我在唱歌吗?」我很讶异。

「完全不觉得。」结果她摇头。

把我的音响关掉,忽然变安静的空间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小主坐在我的床缘,随手翻看那几篇乐谱,但忍不住却打了两个大呵欠。

「你很累呀?」

「累倒还好,只是很烦。」她伸伸懒腰,说二年级之後的课业压力变得好大,英文系嘛,总是有背不完的单字,再加上那些文法修辞跟写作练习,都快把人给逼疯了。

「那你应该放松一下,来唱歌吧!」我试着想邀请她。

「别开玩笑了。」她断然摇头,拿着歌谱说平常映入眼帘的已经都是英文了,现在还要一起唱英文歌,这简直是地狱中的地狱。

「我们又不是只有英文歌可以唱。」

「重点不在於唱什麽语言的歌,我看你去那儿,主要目的应该也不只是唱歌,对吧?」她踢我一脚,又问:「怎麽样,你跟他合唱了没?」

「只有发音练习的时候有合唱。」我黯然。

其实别说是跟晋佑合唱了,尽管当了他唯一一个学歌唱的学生,在社团里想找个团来接纳,让我担任主唱也很困难。

「不好意思,学姊,我们想找同一届的,以免过两年可能还得重新再找主唱,那样会很麻烦。」低我一届的新生们是这样婉拒的。

「主唱啊?我们已经有了呀,目前也没有双主唱的考虑耶。」跟我同届,或者更高年级的乐团则这样回覆我。

会不会那些都只是推托之词,他们其实只是嫌我又胖又不好看呢?坐在椅子上,我掐掐自己肚子厚厚的两大圈,还不小心从肉缝间搓出一点洗澡没洗乾净的脏脏,手指凑到鼻尖一闻,幸亏没有臭臭。

跟着我把镜子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痘痘好不容易是消了,可是鼻头的黑粉刺清晰可见,我把度数不算太深的近视眼镜摘下来,认真研究研究,并评估如果哪天躺上手术台,也许可以从哪些地方下刀,首先开眼头是必要的,割个又深又长的双眼皮也是必要的,除此之外,脸颊看能否再瘦一点,也许我需要来几点肉毒或消脂针,把过於膨松的部分都消除掉,能像小主那样有个尖下巴是最好不过了,最後则是雷射净肤,将那些坑坑疤疤都处理掉後,再稍微修个眉毛,应该也就天下太平了吧?

主唱需要的,有时未必是歌喉,更重要的其实是群众魅力,那才能制造演出时所能呈现的最佳效果。我记得晋佑也曾这麽说过。是呀,世界上哪来那麽多江蕙?真正的实力派,百中都难选一吧?满街的偶像有几个是真能唱的?刚刚我就是这样跟小主说的,或许人家不选我,考量的就是这一点。

沉吟思索了半晌,我在想,歌唱的本领固然重要,但那并非绝对。又打开音响,虽然是半夜一点多,但我只象徵性地将音量减少了一点点,一边手舞足蹈地,一边从侧面的穿衣镜看看自己,这样有魅力吗?有吸引人吗?能站在舞台的最前面吗?我真的会遮住後面的鼓手吗?应该不至於吧?边唱边跳,这回我有稍微克制克制,不敢再用力跺地,就怕楼下的房客三更半夜不睡觉又在吃泡面。

正扭着身躯,房门忽然有人敲击,本来以为真是别人又来抗议,然而门一打开,小主却站在那儿。

「你在干嘛?」见我稍微动一下就满头大汗,她纳闷地问。

这该怎麽回答呢?我正想拟出一个能完整表达意义的标题,比如「厚片型主唱是否造成乐团演出之视觉反效果之研究」,但小主根本没理会我的踌躇,她说自己回房间去後,面对着那些乏味的原文书想了又想,最後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

「什麽机会?」

「你不是说没人愿意找你当主唱吗?这样吧,我们反其道而行,与其去求别人,不如让他们自动来找我们。」她说:「我也是社员耶,我跟你搭档,组个双主唱的乐团,开放其他人来报名,换我们来挑选乐手,你看怎麽样?」

「真的吗?」我又惊又喜。

「当然,干嘛让别人压着打,对吧?现在该我们来作主了。」豪气干云地,她说:「不过现在我有点饿,你有空吗?我想吃关东煮跟热狗。」

-待续-

不会自己来敲门的,除了爱情,还有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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