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落,明月升,日子就在日月升落的巡回交替中一天天的开始与结束。进入华木山山寨已过有三天光景,中秋度尽,眨眼已是深秋时节。这日,天虽见晴,初醒的天空却只铺展阴郁绵延的灰浓颜色压在天际山边。虽然高个儿认为自己还算是个乐天脾气,却也不免因这积云拢聚的晦暗晨色感到慵懒无力。
同时,也为了积压在他脑中的纠结思绪……
「你醒啦,去洗洗脸了,一会儿厅前吃早饭。」习惯一大清早起床的叶草这时走到黄婶婶为高个儿准备的客房前,正想要叫他起床吃饭,却没料到他此刻已自行起了床,正侧坐在靠窗的椅上,下颚顶贴窗框,左一摇、右一晃的发着呆。
他挑挑眼看了看叶草,随即又转回到自己的冥想之中。
叶草见状不明所以,皱眉问道:「你现在是哪根筋不对劲儿,一早起来就有气无力的?昨晚没睡好还是……身上的伤有反覆?」念头机伶伶的溜转,见他气色沉郁,叶草担心他的伤势,不多言,一步抢入高个儿的睡房中,伸手便往他额上探去。
「没烫啊……」她语吐喃喃。
高个儿回过神,伸掌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拉下,道:「没事,我好的很。你忘了我那天傍晚还在魍魉坡跟黄大婶动手过招吗?」
正因如此叶草才忧心他是否再次伤挫筋骨。
「真的?」她仍不放心。
高个儿坐定身子,回过脸,点着头正视她。
「那你还有什麽好不高兴的?」自结识他以来,叶草看到的他一直是相当乐天自在的;除了破庙初见那日,两人在全然的陌生与危机意识之下才都没给对方好脸色;就是身处命危之刻,他也都是豁然以对,鲜少出现如此沉闷怠懒的情态。
「与其说不高兴,不如说不明白。」高个儿鼓着腮帮子出了抹鼻息。
「什麽意思?」没察觉两人的手还自然的握在一块儿,顺着高个儿的话题与自己被挑起的兴趣,叶草只管好奇询问。
高个儿将内心想法与推敲略作整理後缓缓道出:
「那日在魍魉坡旁,我在看到山壁上那道被硬生生划破的长痕後就满心觉得,在那附近,应该要有一柄锐利的武器,不过或刀或剑我还说不准。长痕的存在应可算是这个推理的佐证。只可惜那时我看遍了坡道左近,却都没见到任何武器的影子,不过距我坠崖至今也有段不算短的时日,真要是被人捡去了也不奇怪……」
虽非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但高个儿的观察还真算得上是仔细了。那日混战中,同样与叶草被逼近崖边的他,在见闻战场垓心冒出冲天红火、轰然爆响时,瞬间他别无选择,一转身就往魍魉坡上跳。叶草便是他最後一脚踏出崖边时,与他一眼结缘,被他伸手拦腰紧抱,一同往崖下坠落的意外获得。而在坠落的过程中,为了减缓下坠之势,高个儿果真用他手中利剑刺往崖壁,藉以缓势。或许正是因此,两人才没在急坠的状态下摔成肉泥。这麽说来,那把此时不知所踪的宝剑也算是她叶草的救命恩人了。
念头又转,高个儿不自觉地顿了顿口,收了收仍握住叶草的指掌。
「这部份的推敲其实没有疑虑。真正令我不解的,是在与意外出现的黄大婶动手过招後,我竟发现自己是个会武的,而且还远比我以为的厉害许多?」而这也恰好能解释他双掌上的硬茧从何而来,「更令人不明白的,是除了我身手颇为了得之外,在面对敌人之际,我竟没有半分慌张?就好像这种情况我早已面对过无数次、熟悉到骨子里一样……你不觉得这是种很奇特的念头吗?」
话到此处,任他皓腕紧握的叶草不由地胸臆一紧。可没发觉到她这细微变化的高个儿却在无意间,彷佛逼视般,眼光更加锐利地将心中困惑转化为眸中情绪抛望向她。
「我原本的身份……会否就跟我身上的武艺有所相关?一个武师?一个护院?还是一个江湖游侠?然而不管是哪种身份,又怎麽会一身伤重躺在魍魉坡旁被你所救?」他紧紧凝望住叶草,缓声询问:「你是否还有什麽讯息可以提供我?我问过你吗?你为何会到魍魉坡?什麽时候去的?在什麽时候救了我?那时,是否曾在坡道附近看到一把刀,或是一把剑之类的?我需要更多的讯息,就是些细末小事也好,你能想得起什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