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泠没出现,师徒俩倒是心有灵犀地想跟上了,简单在马背上塞点东西填肚皮,随即策马往前追。
「师父!追快点!追到东泠大哥後,我们还可以一道上山寨去救人。」
「嗯……小泥鳅,你笑得那麽开心,是不是在想赏金千两是有多重?」
「啊!被发现啦?」小泥鳅笑容不变。「可是师父,既然是千两黄金,那不就是重千两?」
「嗯……」
「师父你在笑啊,笑我聪明是吧?」
「嗯。」
「师父,怎麽路上都没人?」
「附近有山寨,官府又残暴,大家都躲起来了。」
「也是。我以前就常常躲起来。」
荒凉中只有破落的农舍没有鸡鸣狗吠,和裘乐幼时所见的农村景象大不相同。
在一片荒凉急奔中,忽闻马蹄声远远传来,扬着一片尘土,这次小泥鳅不需猜也知马由前方来。
两马皆不停蹄,短暂交错间,那马上过客睨了他们一眼,随即奔向西。
「师父……那人脸上有疤……腰带是蓝的……上头系三结……」
「照你说的,是土匪。最恶的那帮,该是人称的丧胆帮。」
「啊……师父你知道啊?」
「我是听人说的,云恨天手下有千余民帮众,占领五座山,他们没自订名号,但江湖人称他们是丧胆帮。」
裘乐的师父叫他下山找云恨天,他一路东行打听消息,但丧胆帮势力在东,是以他先前只闻其名,细节倒是到了长乐县以後才知晓。
「喔……那、幸好那土匪没抢我们。」
「嗯。」
「……师父,你说,那土匪往长乐县去……是不是去赵家啊?」
「嗯。小泥鳅你说说,为何赵家人马往山寨行,云恨天的手下还要去赵家……」
路只有一条,难不成错过了?十来人的阵仗,就算还没抵达山寨,交锋而过,土匪竟能继续前来?没道理。要不就是刚才那土匪武功高,要不就是那赵家人马瞎了没瞧见对方是土匪……
「咦?师父你是说土匪不是去赵家……」
裘乐先前仅是在自问自语,出神想着,又捞出袋里的鬼地图,细瞧半天。
地图简略,但画工字迹均不差,现在看来,不像玩笑之作,只怕内有玄机。
「师父,怎麽了?」小泥鳅见马奔慢了,裘乐又不回答,好奇起来。
「嗯……小泥鳅,我猜想这地图是真的。」只是我们看不懂。
「咦?」
「只怕你埋的那个土匪是重要人物呢。」
「咦?」小泥鳅埋屍没害怕,现在却发抖了。「师父,你、你为何吓我?」要真是重要人物,自己抢重要的死土匪钱,大概逃不过追杀了。
「嗯……我猜想,刚才那土匪不是去赵家,是去找死土匪……」
「那、那……」
云恨天的头颅值钱,不仅元官要,赵家要,江湖中不少想报仇的人要,所以能找到丧胆者的鬼地图很重要,重要到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裘乐呼了口气,收好图,发现小泥鳅在发抖,不禁好笑。
「小泥鳅,除了认字,你肚里得装点学问才行。」
「咦?」说到读书想到痛苦,果然让小泥鳅分心了。
「来〜〜我教你背首词吧。」
裘乐语音才歇,小泥鳅立即哇哇叫。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来〜〜」裘乐笑着催促。
幸好是简单的字眼,比小泥鳅想得好得多,於是他在师父的善诱下,晃头晃脑的学背苏东坡的水调歌头,遇到什麽「宫阙琼楼朱阁绮户」的,拗口之余,也渐渐忘了抢死人钱的可怕後果。
一路荒凉,到了傍晚他们拣了棵树在其下露宿了。
小泥鳅肚里才一首词,就已头昏脑胀,听到师父说要补写早上中断的「饭菜包子」,又是哭天抢地,一边想着自己绝对是拜错师父,记性那麽好的师父好可怕啊。
他写了大半个时辰才昏昏睡去,留裘乐一人透过火光打量鬼地图。
「鬼吼山」、「鬼叫林」究竟在哪里?
想到半夜,正打算放弃去睡,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马嘶鸣。
声音细微,但夜里悄静,倒是让裘乐听见了。
他思量一阵,又瞥了熟睡中的小泥鳅一眼,将包袱系在小泥鳅身上,留下马,抱着小泥鳅向声源悄行。
透着黯淡月光,裘乐辨明方向,行了一阵才发现拐弯处竟有溪水,溪旁有一个人影背对着他,他不需猜测是谁,那白马已告诉了他。
让他惊愕的不是人不是马,而是背腰上那支箭及那大片血迹。
血在溪水的月光反照下,显得腥红,怵目惊心。
裘乐小心放下小泥鳅,缓步走近避免踏到枯枝,但他的身形或气味惊动了白马,白马警觉的鸣一声,示意马主。
惨白的脸回过头,发现是裘乐,愕然中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怎麽来得这般快?」东泠问道。
裘乐盯着箭瞪着血,闻言不禁一怔。
「你的行进速度该是慢得些的。」东泠又道。
原来是东泠不预期自己会行到此,不知他师徒二人赶路是为了赶上他好致谢。
「想赶上你谢谢你。」裘乐回道,一边走上前,打算检查伤势。
「那倒是不必了。」
裘乐听见对方冷冷的声音,又是一愣,随即想起对方虽性格难测,但一副好心肠也不假。
「我略懂治伤之道,让我替你瞧瞧吧。」裘乐平声静气说着。
箭尾嵌在左腰间,由後背穿射到前胸,力道难抓,可难取出的。
「不必了。」东泠声音还是冷冷的。
裘乐只是微笑,希望这般可以让对方卸下心房,也不理会对方的强作坚强,上前搭住他的肩,难得打算强人所难。
那一搭,发现东泠在颤抖,那颤抖传到他手心,却有着火热的烫让他缩回手。
他瞪大眼,侧头打量那别过头的侧脸,左颊上的细长的疤痕不是重点,是那白净的面皮,以及下方那颈项,还有更下方宽松布衫那不甚明显的线条……
裘乐差点站不住,只能後退一步。
「呃、原来你是……」女的?想着东泠不好与人结伴,总算有点道理了。
「嗯。」对方声音还是很冷,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希望裘乐滚远点。
裘乐呆楞片刻,直到白马又啼,他才发现东泠在瞪他,满脸不耐。
「你、你走远点。」东泠努力吐出这几个字。
「喔。」裘乐点头应了,步开几步又回望,发现她的颤抖与喘气声,再打量那支箭,於是返回。「东、东姑娘,我替你治伤吧。」
她没力气了,剩余的只够用来瞪他。
「我不瞧不碰就是了。」
像是裘乐惊呆了,语无伦次了,她不瞪了,取而代之的是皱眉,兼带那般似笑不笑神色。
「我学武前学了点医,我蒙着眼,你指点我穴位,我以树枝裹布为你上药,行的。」裘乐说服着。
她像是不信,裘乐见那箭伤渗血,不愿再拖延,撕下外袍一角蒙上眼,示意如此这般。
听见她「嗯」一声,裘乐松了口气。
「你有伤药没有?」裘乐回想她的位置,捏个距离,坐下问道。
一罐瓶递上他的手心,他拔开药瓶嗅了嗅,很普通的药,比不上他自己的。
「我的包袱在後头,你等我,我去拿。」裘乐急切说着,同时起身。
东泠还是「嗯」一声,裘乐听此,跨大步踏出,不小心拌着树枝,差点跌倒,幸好他反应快,凌空翻身安稳落地,站稳後他才发现自己仍蒙着眼,真呆!
後方也是「噗嗤」一声笑,应和他的暗骂,裘乐脸一红,扯下罩眼布条,头不敢回,只能飞速的点起足间又是一跃,至小泥鳅身旁取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