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现在深深地觉得,她就是个衰运的集合体。
即使此时有帅哥相伴,映着落日余晖在古道上骑马奔驰,她仍然一点都感觉不到诗情画意。弄了半天,夏翎才晓得原来她已经灵魂附身在一名陌生女孩的身上,纵使这名女孩生得可人,但只要一想到身体里可能住着虫子,她就浑身不舒服。
据说她是个人蛊,具体而言那到底是什麽她也不甚了解,但依白衣男所言,人蛊与蛊主签定了契约後,人蛊是不能违抗蛊主的命令的,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主人vs奴隶的关系,更别提她的主人是一个对她板着一张臭脸,好像她欠了他八百万一般的死浑球,唉,内心那叫一整个郁闷啊……
经过方才一番整理後,她才理解这里不是她原本所处的世界,现今的皇朝国号名为龙昭,而在国境边疆之外则是各个武林宗派管辖的范围,如今他们正要赶去一个叫青冥宗的宗门救援,似乎是有另一个门派(忘了叫什麽名字了)给青冥宗的一众弟子投了毒,并放话除非能赢过他们派内的若干高手,否则不会交出解药(哇,够无耻!),奈何青冥宗本便不是以武力着称,他们的宗主长老也为了换取其余弟子活命的机会也自动服了毒,因此青冥宗余下门徒只能向各方宗派求援,而与她同行的白衣男和黑衣男正是天岚宗的救兵。
不过她想着想着就觉得奇怪,就算真想搞死青冥宗好了,干嘛不暗中投毒来阴的,非要大剌剌地跳出来下战帖呢?不是说习武的人最重修身养性,你这样不就明摆着柿子挑软的吃,故意欺负弱小给人家难看嘛。
夏翎在腹诽了片刻後,觉得反正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武林高手那些江湖性情她也参不透,就又抓着白衣男子整整耗了人家一个小时,自夏朝到清朝全都刨根就底地问了遍,但得到的回答全是:不知道。
「姑娘莫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白衣男,喔,现在应该叫他风言,看她眉头深锁,突然语出惊人地问了一句,夏翎差点没跳起来:「你知道怎麽让我回去吗!」
风言摇摇头:「蛊族之术其中一项自古以来便有借屍还魂一说,若要深入了解,怕是只能去寻蛊族秘法了,但蛊族却因使用的术法残忍嗜杀而被各个门派所不容,此时要寻,怕是有难度。」
夏翎的一腔激动瞬间就给浇熄了,垂头瘫软在马背上,当不成英雄就算了,原来她还是邪恶的一方啊……话说你们就这样带着我到处走没问题吗?被人发现了天岚宗不就要遭殃?
不过这些话夏翎当然不会说出口,她可爱她的命爱惜得很,看这些人暂且对她没有敌意,跟着他们也好有份倚仗。
夏翎思考着,就不小心分了神,身下的马匹突然一个颠簸,她身子一歪,险些落马,好在她反应及时,一把扯了前方正在策马的风祈的衣袖。风祈被她这麽一拉,不耐地回头给她一个白眼:「连骑马也不会,你到底还会什麽?」
她默了片刻,这样一讲她好像真的什麽都不会。她还忘不了方才她向他们问到,要怎麽样才能跟他们跑得一样快时(其实那叫轻功)他们露出的表情就好像被雷给劈了五次一般惊悚。
好吧,做为一个正在拚大学入学考的十八岁现代女性,她学的物理化学生物在这个时代一点用都没有。武功?没有,这个时代的基本常识?没有……
越想她越觉得一股莫名的悲哀涌出,索性装死不发一语,好在风祈看起来也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纯粹就是说来损她用的。三人就这样风尘仆仆约莫三个小时後,夏翎才终於盼到一座村落在她眼前出现。苍天啊!上帝啊!真是太感谢了,再骑马下去我的骨头就要散啦!
她萎靡的精神突然振奋了起来,也不知那来的力气,竟一个俐落的翻身漂亮地下了马背,风祈看出她的心思,不屑地哼了一声,夏翎假装没有听见,为了以後的食衣住行,她忍!
「太好啦~休息休息!」夏翎舒展着筋骨,眼中有星星闪烁:「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多久?一天?」
「我们没有要留下。」风祈出声破灭了她的期待:「只是让马匹在附近的河边稍作歇息,两刻後就要启程,你怎麽老想着要休息?当你是没出阁的大小姐?」
「喂!你说话也太毒了吧!有你这样对人的吗!」夏翎忍不住了(也太快破功了),气得柳眉倒竖,他是不是一分钟不亏她就全身不对劲?这家伙这辈子肯定没有女人缘,就他那性子,还不打光棍打到老?
「我可没看到有人,我只看到一个没有武功又只想着打混的人蛊。」风祈内心满是不快,当初唤醒她为的就是多添一份助力,现在看来,她没给他们惹祸他们就该偷笑了。
「呃…」听起来似乎、好像有那麽一点点道理,夏翎的气焰被他这样一讲就熄了个七七八八。试想有间公司雇了个新人,那员工的背景资料、履历都极为优秀,谁知道用人後才发现那全是假的,他根本什麽都不懂,不仅如此还直抓着老板问着啥时能休息……
不对不对,她的情况可不同,一来她本就不是自愿的,二来就风祈那人品看来就是要把她当免费劳工压榨到死三百六十五天全年上工,她也是受害者……不过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冲着他跟她根本没有同样的价值观,今日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他,不与他计较!
「是,是,您见教的是,老大英明!」夏翎换上逢迎狗腿的笑容,硬是把满腹牢骚压下去,抱大腿功力全开。开玩笑,这可是顶头上司啊,她一个人在这时代无亲无故的,惹不得惹不得:「经方才一席话,我突然顿悟了,老大您的话有如当头棒喝,使小的决心痛改前非,努力自强……」
她本来还想说下去的,风祈却露出了一副被恶心到了的表情,花了三秒就从她的身旁快步走开,哼,不想听就算了,他要听她还不愿讲呢!
她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要怎麽消磨这段时间,就乾脆走到一处阴凉的树荫底下乘凉,口中哼着小调,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小草玩儿。而也就在这时,她忽地发觉自己似乎没想像中的适应不良,她稍稍思索了下,清澈的双眸中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黯淡。
或许是因为没什麽好牵挂了吧,自小一起生活的母亲因为追逐爱情而投入了他人的怀抱,而她在知晓母亲要远赴美国的瞬间只觉得理智被怒气所取代,失控地咆啸道永远不想看到她,而母亲在踏出了门後果真就再也没有回来,音信一断就是三年过去了,这段日子里每天晚上返家时迎接她的只有一片全然的黑暗。她感到愤恨,也曾打电话欲质问母亲的无情,但却是拨到了一支无人的空号,於是她再不抱任何期待,努力的活过每一天,交很多朋友、考个好大学、当个成功的社会人,然後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可以站在母亲的面前,淡淡地道:没有你,我也一样过得很好。
但终究有些累了,如今远离了那个让她厌烦的生活也恰遂了她的心愿,就是有点对不起她的一票狐群狗党了。阿苹啊,真是十分抱歉,让你伤心了,不过我会在这个世界好好过活的,请保佑我别被风祈那小人给整死啊!
随手捻起一朵小白花,仔细一瞧,花瓣数大约有十来朵,这让夏翎想到了女生很爱玩的"喜欢讨厌"的游戏,既然都穿来了,就来随性一回吧。
「嗯…我会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金银财宝手到擒来,当个潇洒的人生赢家……会、不会、会、不会……」
就在她正埋首占卜她的幸福之际,一个声音却突地拉回了她的意识:「姑娘好面生,也倒不似从邻近村庄来的,可是外地人?」
抬头一瞧,一个和蔼的老妪背着一篓野菜亲切地望着她,几绺灰白的发丝垂在额前,虽迈入高龄却是未见龙锺之态。
「嗯…是啊。」她连忙应答,老妪又道:「姑娘若是要去北玥可要当心点,最近通往北玥的山路一带山贼横行,见人就先砍再说,凶猛得很啊。」
靠……听起来好恐怖。夏翎心中发凉,他们此行好像就是要去北什麽的地方,有没有那麽衰啊?
但是如果是那两人的话,武功好像很厉害,应该靠得住吧?她忍不住向不远处的身影多看了几眼,拜托大哥们一定要给力点啊,她可不想来不到半日就成为刀下亡魂啊!
或许是她的动作太过明显,老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察觉到了风言与风祈二人。
「咦?那两位公子是……」
「呃呃…那…那是我的两位哥哥们!」一个着急,她就乱认起亲来了。一时半刻,竟也不知怎麽向他人称呼她与他们的关系,说是师兄吧,人家可从没说让她入天岚宗,说是主子吧,听起来又有点太那个了些,反正兄妹牌总是出门在外最保险的身份伪装,他们此行算来也是有点风险,还是小心一些吧。
「大哥---二哥---」夏翎冲着他们喊道,也顾不上风祈那一脸想要砍死她的表情,就带着老妪走近两人身旁。
要是让她来应对,指不定到时露了馅也不知,还是交给他们来处理会比较好吧?
「嗯…大、大哥,这位婆婆说通往北玥的路上有山贼出没,你看…」
风言立刻就明白了,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原来如此,多谢大娘提醒,我们此番去北玥探亲也对山贼之事略知一二,自是会有人接应,大娘费心了。」
「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老婆子瞎操心了。」老妪笑道,又再度开口:「我看这天色已晚,公子姑娘可是有需要歇息?恰巧我家那口子出远门了,这野菜不小心采多了,一个人吃也撑了些。我们这村子地处偏僻,有外地人来都觉得新奇的很,三位若能来,顺带给我们讲些国都的消息也算是给村子赏了光,几位觉得如何?」
好!当然好!夏翎心底呐喊,嘴巴却是不争气地说道:「老婆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还得赶路……」
谁知一句"现在就要离开了"还没脱口,风言就已抢先一步回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咦咦咦?!夏翎转向风祈,风祈瞄了她一眼,没有理她。唰啦唰啦,她听见了自己的三观碎了一地。搞毛啊!老兄!我刚才被你骂心酸的!好!就你敬爱的师兄说的是人话,换成我说了就变成偷懒打混!哼!
不过气归气,当老婆婆领着他们来到一间简陋的木造房时,她还是狠狠克制着,才差点没有感动得哭了出来。XX的,骑马那个晕马比晕车还猛,这时代也没有晕车药,真是太折磨人啦!
「这间是我口子的,那间是去国都应考的儿子之前用的房间,我这房子小,怕是委屈公子姑娘挤挤了。」步入屋内後,老妪向他们伸手指了指两个狭窄的房间,风言点点头道:「不碍的,多谢大娘了。」
老妪眉开眼笑:「好好,那我这就去烧饭,公子姑娘先歇歇吧。」
待老妇拐进了灶房,夏翎才挑了一个房间,和风言知会了一声後,脚下蹦达就迫不及待地跑进。两间房的话那不用多说肯定是风言风祈住一间了,这代表了什麽?代表她一整晚都不用看到风祈受那二货的气!太赞了!自由万岁!老婆婆GoodJob!
环视一圈,果然是挺简陋的一个布局,所谓的床呢也就是一张草席上舖着一条薄薄的被褥,外加房内中央放着一张小木桌及木椅,除此之外大柢也没见有什麽摆设。不过这人家让你住免钱的你还能挑什麽呢?不要说地板了,现在要她睡在土上她都愿意啊!
「啦啦啦------」有了自己的隐私後心情便霎时明朗了起来,连带着脚步轻盈,她随意唱着调调兀自在房中转了几轮,一个灵巧旋身,却见一翩翩少年早已倚在木椅上神色嘲弄地看着她。
来人一双斜飞的英挺剑眉之下藏着一对慑人心神的乌瞳,而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更是透出骨子里天生的张狂不羁,这样的容颜饶是心中对风祈满腹牢骚的夏翎也不禁晃了心神。XX的,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货要是能笑一笑肯定是风情万种,折煞天下女人,她暗自嚷嚷,随後一个警醒,将她走歪了的心思赶紧扳正。
妈妈咧,对这货动了心思那不叫找虐叫什麽?夏翎回神,阿弥陀佛,邪念退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再说风祈几乎是在夏翎後脚踏入了房内前脚就跟着踏了进来。他看她四处悠转,也不知在想什麽,就自己对着无人的墙壁哼哼唱唱了起来,心下又是一声喟叹,怎地收了个白痴当人蛊?他一个大活人站在她身後已久,她竟然没有察觉!这样的实力不要说是帮他了,恐怕随便一个有点武功的人都能悄然无息地一掌拍死她。
他揉了揉紧蹙的眉头,努力让自己释然。罢了,摊上了这样一个活宝不接受又能如何?想通了也就衣袖一撩,索性坐在了木椅上把包袱解下动手整理行囊,忙完了後见她还没歇停,他乾脆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倚着看起了戏来。
又看了一刻後,他的人蛊忽然一个转身,这才对上了他的眼,她登时愣在原地,灵眸闪过一丝愕然。
风祈讥诮地弯起嘴角,就你这迟钝的反应,死上十次都还嫌少,带着鄙视打量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还挺悠闲。」
「啊!你你…你怎麽在我房里!男女授受不亲有没有听过!」夏翎被他一讲才意识到了这个事实,方才的妄想立刻消停,脸颊迅速染上红晕,该死的,他在这里看了多久了?妈的,我仅有的尊严也没了啊啊啊!
「男女授授不亲?说的这是什麽话?我看自己的妹妹还需要避嫌吗?」
「你…!你还在记恨!你小肚鸡肠!」她满脸通红,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