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外貌协会的。」────沈杰
「不觉得单看外貌论人太肤浅吗?」────梁宇衡
「单看你这句话我会觉得你是那剩下的二十。但你对夏语馨......」范志天
也忘了从什麽时後开始,何韵心那单薄的身影常常映入眼帘。我上课时眼角会不由自主的搜寻她的身影,只要看到她就会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什麽让我特别注意她呢?她的外貌没有夏羽馨那般亮丽,在学校也不像许寒澈那样有名,更不像沈杰那样人缘特好,如果真要找出个原因,我想,还是得从那天说起。
那天,新生报到当日。我面无表情看着老爸塞个红包给训导主任,边在心里狂喊:这就是传说中的贿络吗!我可不可以不要这麽早接触到这种事!我表面平静,内心波涛汹涌。老爸不愧研究了多年心理学,对他儿子的了解也不少。他淡淡看我一眼,解读成话语大概就是:这是大人的社交手腕,你不要插手,也不要插嘴,你以後就会懂。嗯,看来我也满了解我老爸的。
反正,我不管也不想管我老爸是怎麽跟训导主任达成协议的。我现在就坐在新生某一班里,和众多未来一起接受各种考试磨难的同胞们,静静听着台上的校长致词:「各位同学,非常欢迎你们来到枫川,我们是一间适性发展、有教无类的好学校......」
接下来的内容我也不用多加赘述,好像每个校长上台讲的话都一样嘛。让我不禁怀疑教育部该不会有个SOP流程供各校参考之类的吧。又,校长的声音实在是......太催眠了,听着听着就很容易坠入梦乡,这也算是一种疲劳轰炸。我们校长不知是记忆力衰退还是他也跟我们一样厌烦,只是单纯念稿,完全没听自己讲的内容,同一段他已经重复三次了。
正当我犹豫该不该举手打断这无止境的地狱轮回,训导主任连忙抢下麦克风,要我们拍手谢谢校长。响彻整个礼堂的拍手声,叫醒了许多仍沉浸在梦乡的人,就像海顿当初的惊愕交响曲。我旁边那个睡着的人,还差点从塑胶椅上摔下来。
本以为可以脱离苦海,接棒的训导主任却不买帐,开始在台上侃侃而谈,说一些学生多优秀、要以枫川为傲之类的......屁话。告一段落後,开始述说枫川历史、中心目标,我则开始恍神,思绪飘到上周末参加的心理研讨会的题目上。
「精神分裂与多重人格的探讨」,乍看之下很深奥,实则各医师、教授交换不同病历,先後上台发表,让其他人提意见。我想到其中一个病历,一个人拥有二十个人格,而他竟然以为他其中一个人格是他的杀父仇人,就杀了他自己。这应该算是因长期多重人格所导致的混乱吗?
「同学、同学?」我瞬间回神,嘴前被放了一只麦克风,训导主任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笑容可掬的问我:「可否告诉大家我刚刚说枫川的核心目标是什麽?」「......」靠!谁知道你刚刚讲了啥!一定是因为主任看没人听他说话,他为了唤起大家注意力,只好点个人抽问,又因为他刚刚才看过我......爸和红包,所以他短期一定不会忘了我的脸。
我就这麽莫名其妙被点起来回答,那该死的红包!主任的麦克风仍放在我嘴前,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我回答个答案。刚刚大都精神不济的同学全都盯着我,还有人低低窃笑,主任的最初目的也达到了。既然目的达到了就拿开你的麦克风放过我吧!
难道要我回答你们枫川只不过是收了钱就全力鞭策我们只为拿出成效的私校吗!或许被一时间突然的注目礼冲昏头,我无意识的低喃。却忘记主任的麦克风正放在我嘴前,也就是说,我刚刚讲的那一席话全部被放大从音箱中传出充斥在整个大礼堂内。
礼堂安静了一会儿,马上爆出哄堂大笑和掌声,但那掌声代表的是赞同或幸灾乐祸我已不得而知。只记得主任在我面前由白转红的脸,和主任後面,也就是前面两排的一个女孩的脸。
她的脸上脂粉未施────这是当然,但我却感觉她脸上散发着一种内敛的自信光芒,她的眼是细长的凤眼,细细的一双眉毛却给人锐利的感觉,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认为这女孩不简单。当然,这也是我的第六感,後来证实我的看法相当正确。
何韵心,这是我在开学典礼结束後被校长叫去骂到臭头後回到教室所知道的她的名字,她跟我同班。不意外的,我踏进教室迎接我的,又是满室的笑声和掌声。「快进来吧,别愣在那。你刚刚不是很勇敢?这会儿害羞啦?」连班导───一个蓄满胡子看起来很爽朗的大叔都笑着调侃我。
我被安排坐到我现在的这个,靠窗的位置,前後坐了我现在的好友,但在当时我却跟他们一点都不熟,也不想熟,实在太尴尬了。坐到座位上还是可以听到很多关於我的窃窃私语「那家伙真勇敢!」「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学校可能把他列入黑名单了。」「不过是譁众取宠罢了......」
就说我讨厌这些嚼舌根的人,整天除了议论别人浪费生命外没其他事好做吗?看我闭上眼对他们完全没反应,耳语声渐渐大了起来「欸你看这家伙跩的咧!」「嚣张什麽东西啊!」「不觉得他那样挺帅的吗?」「哼,就是个嘴炮嘛!」
要忍,要忍。我双手抱胸,手早已握成拳状。我深知「流言可畏」这道理,不管这些人怎麽看待我之前在礼堂讲的那番话,鄙视也好、崇拜也罢,但只要我现在压抑不住情绪,出口甚或更严重的出手,那我在这间学校的形象会被塑造为:暴躁、难沟通、冷漠,也就处境为难了。
我虽然情绪不太有明显波动,或许可称之为冷静、温吞,对一切都不太关心,抱持着一种观察的心态,但那种喜怒哀乐我还是有的。我最讨厌那种不懂装懂还自以为是批评别人的人,擅自揣测别人的行为再加以嘲笑,这种人的人格才叫有所扭曲。
如果他们在其他领域装懂那还好,反正不关我的事,但是如果要跟我在心理学上比知识,那我就不会客气了。毕竟你们听过的名词还比不上我所知道的五分之一呢,更遑论更专业的领域。虽然这样想会让我不自觉的充满一种优越感,这种感觉是我极力克制不要有的,不然判断上会多了很多个人偏见,这是这行的大忌。
但总之转移注意力的目的已达到,他们现在说的话对我毫无意义。在第一节课的老师还没来之前,我正考虑是否要补个眠,後面就一只大手搭上我肩膀。我反射性手想要往後一打,好险及时收回。
我现在虽然不算心理医师,连实习的都不算,但我爸以後一定会让我当心理医师。他说,心理医师乍看之下很好混,只要跟病人聊聊天就可以赚钱,但是有很多病人会在治疗中突然失控开始攻击医师,这时候防身术就派上用场了。所以我从小就学柔道、跆拳道、空手道等,有人碰我会马上反击已经是反射动作了。
我扭头看是谁碰我,一回头,就对上一对银色的双眸。「!」近距离一看还挺震撼的,他离我的距离不到十公分。「你是?」我问。「你好,我叫梁宇衡。」他很乾脆的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范志天。」「你知道我?」我疑惑。他笑笑:「嗯,调查一下就知道了。第一天就变成全新生知名人物,结交你这个朋友我也会有好处不是吗?」
这麽现实的话,但我知道他在开玩笑。这个人给我的整体感是友善的,幽默的。他探听情报的能力也很杰出,竟然这麽快打听到我名字。枫川是间同学各个来头不小的学校,开学第一天就有好几个人没来,想必那些人一定有比「来上学」重要几千倍的事情是吧?而又既然枫川是间特殊的学校,开学第一天当然不可能这麽平静。
「碰!」我们教室的门猛得被踹开,走进教室的,是一个宛若凶神恶煞的人,更正,是一个装得像凶神恶煞的人。一头乱发挑染成俗气的红咖啡,嘴里嚼着口香糖,配上一附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整个给人的画面非常不协调,甚至让人发笑,但这个人给人一种他不是在开玩笑的氛围。
「既然大家都是新生,我也不客气了。我肯定是我们这届最有来头的人,我叫风清扬,大家可以叫我清哥。谁惹你可以找我摆平,但不要惹到我。」以一个大哥的身份来说,这种威胁词实在稍嫌薄弱。再说......风清扬这名字......好熟。我眼珠转了转,啊,是金庸小说人物,《笑傲江湖》里教令狐冲剑法的那位老前辈。
再把书里的形象和眼前这跑来我们班耀武扬威的人联想在一起,我嘴角不自主的上扬。大家多半也是抱持着看笑话的心态来看这位风清扬大哥,他皱起眉头:「一点礼貌都没有啊你们,这时候应该拍手啊!」大家配合的拍了几下手,稀稀落落的掌声让场面更显滑稽。
我旁边坐一个从这场闹剧一开始,不,从我进来就看他趴在桌上睡觉的人,到现在依然没有起来。风清扬一直叫我们再拍大力一点、再拍大力一点,这人还是一动也不动。终於在掌声大到我觉得教官要来骂人时,我旁边那个一直睡的人突然站起来,大家的掌声在几秒间全部停了下来,不为什麽,因为这人长得真的很帅,也因为这位帅哥现在用想杀人的眼神在环顾全班。
风清扬一看到他,双眼瞪大,表情复杂。我还在事不关己的想着清哥待会就要发飙了吧。就看风清扬大跨步走来我们面前站定,然後......深深一鞠躬。「杰哥,不好意思打扰您睡觉。小的消息不灵通,不知道您在这里。之後如果需要帮忙请您尽管开口。」在旁边听着事件发展的我一挑眉,怎麽,原来最大尾的竟然在我们班,还睡在我隔壁?
「嗯。你们吵到我了。」杰哥依然皱着眉,好像没睡饱。风清扬诚惶诚恐的一直道歉,都快跪在地上了。「算了,没关系。」杰哥摆摆手,露出好看的微笑,但在我看来他只想打发某人走,「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叫沈杰,在学校不要叫我杰哥。凡事低调点比较好。」你的外表就一点都不低调啊......大家一致低喃。
在沈杰再三打发後,风清扬总算走了,边走边用依依不舍的眼神看着沈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这边在演十八相送。「他......好像很在乎你?」我富饶兴味的问沈杰。沈杰很惊讶的看着我:「你不怕我?」我想想,也对喔,我为什麽不怕他?照风清扬对他恭敬的态度他八成是某黑道二代吧?
「因为你感觉没有威胁。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我搔搔头,照我的第一印象回答了他。「哼哼,好相处?这样啊。」沈杰眼神闪过一丝自嘲,一丝哀伤,「在你眼里我也是这样的吗......」他後面那句话应该不是对我说的。就是在那时,我才真正觉得他是个好人,就算不是好人,一定也是个还不赖的人。因为他眼神的悲伤是那麽浓烈。
或许你会说,我都是感觉论,这只是我的错觉。我说过了,我是个直觉很准的人。如果你也在那个现场,你不会忽视沈杰眼里的那抹悲伤,进而知道他不是坏人。我这麽说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好吧,或许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