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国中，男孩女孩们正於青春荷尔蒙作祟之时，第二性徵成为他们之间的话题。
有些话、有些动作，是无心且无意，又倘若是单纯的恶作剧或戏弄，没有人想到自己的一言一举，会造成什麽样的影响。
「子絜，等一下体育课你要不要打排球？」
「好。」
施子絜边紮马尾，边回应在门边呼唤她的女同学。
那时候她还没有狮子这个绰号，也还留着一头几乎及腰的长发。
手指绕了几圈，确定淡蓝色的发带已固定马尾，她拿起水瓶追上先一步离开的同学。
「他真的很帅啊，你看你看，那个三分线……」好友抓着她的手臂，叽叽喳喳地在场外讨论着。
女生好像都喜欢运动好的男生啊？施子絜歪头想了想，还是和朋友们一起欣赏场上的「帅哥」们。
大部分的女同学都不喜欢体育课，总会找各式各样的藉口与理由，体育老师也知道，却仍让她们坐在场边休息聊天。
聊天的内容不外乎就是谁喜欢谁、谁又喜欢谁。
一开始施子絜也是那群女生之一，直到另一位同学问她是否愿意陪她打球，她才开始进入球场。
在球场上活动的感觉很好。
施子絜举起手中的排球，虽然她一直很想试试打篮球，可是没有人陪她啊……
「喂！看天空！」一旁嬉闹的男同学们突然大喊道，施子絜下意识地抬起头，才发现对方不是在和她讲话。
「子絜，球！」那一抬头，也差点害她漏接队友的球，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扭扭脖子再度把专注放回球场上。
打了一阵子，有人喊了声暂停去喝水，施子絜走向正在打篮球的男生们。
她知道女孩子们在她背後惊呼连连，毕竟还没有女生和男生们一起打球过，难免有些惊奇。
虽然她很想打，但是并不是要来打球的，她只是很好奇那声「看天空」的含义是什麽。
「请问一下，」因为朋友们把那群男孩捧得天花乱坠，她有些紧张，「请问看天空是什麽意思？」
离他最近的男孩——应该是学长，有着蓬松却抓得有型的棕发，看着她好一会儿，似乎是讶异於她礼貌的口吻。
在他注视她的同时，施子絜才发现，那位学长好像就是朋友中谈到的大帅哥之一？
「学妹，那你先看天空我再告诉你。」他确实是学长，运动服左胸前的学号下绣着两行杠。
「看天空！」学长是这麽说的，语中似乎有些戏谑。
施子絜不明所以，但仍抬头看了眼天空。怪了，天空上没飞机也没有云，到底是要看什麽？
没多久她便缩回颈子，迎上她目光的是学长咧开嘴角的笑容。
「喂！你们，过来一下。」学长朝球场喊着，一群男生纷纷围绕过来，包含一些施子絜班上的男同学。
「学妹，我们一起再看一次天空。」学长似笑非笑，且投了个眼神给众男生。
施子絜依旧乖乖地抬起头，余光却瞄到学长他们并没有跟着抬头，在疑惑之际，有人已经失笑出声。
此起彼落的笑声，使得施子絜一阵惊慌，他们到底在笑什麽？
於是她转身逃开，逃离那刺耳的笑声。
但是她没走几步，班上的几个男同学却追了上来，揭开了她的疑惑。
「噗……你是不是女的啊？为什麽会有喉结？」然後又是一阵狂笑。
施子絜脸色一变，右手猛地压住脖子，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她知道、她是知道的。
她比较瘦，所以骨头有些突出，如果用手拂过脖子，确实能感觉到一节一节的骨头。
施子絜站在镜子前，静静地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
钟声响了，可是她不想回去。
大半节课就这样坐在厕所外，摸着脖子，自己也没发现眼角渗出了一点泪珠。
乾脆把头发剪掉好了，施子絜用手卷着发尾，咬紧下唇。
反正，也没什麽不好。
「怎麽了吗？」一道女声传了过来，施子絜仓皇的就想逃。
「没关系的，我不会说你翘课。」女孩走过来，制服上和她一样只有一杠。
她很清秀，长长的黑发中分，脸蛋白白净净的，完全是模范好学生的模样。
想到这，施子絜又想起了刚才男生们的嘲讽。怎麽她，就不能更像女生一些呢？
施子絜朝女孩摇了摇头，然後拔腿离去。
钟响之後她回到了教室，逃避女同学的关心、躲避男同学的眼神。
她已经决定了——剪短头发，假装成男孩子。
况且她也想打打看篮球。
那是国一升国二的暑假前。
国二时，她会以新的发型出现。
当个，是女孩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