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已经过了一大半，据我所知，我跟颜芯琳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而叶秋东跟夏初则是考上了离我们学校不远处的某一间高工。
有时，我会刻意绕到学校那附近的篮球场，看一看，是不是会有熟悉的身影。
不管是谁的都好，至少会让我觉得其实他们还没有走远、还没离开。
连续好几次，都没遇见半个认识的，就刚好在今天遇上了。
叶秋东……那个跟我坦承，自己很讨厌我的人。
他看见我，并没有把我当成空气，反而是走过来我面前，眉头微蹙，「来干嘛？」
「我只是来晃晃……」我看看四周，风景挺美的……应该不会像是骗人的才对。
「说实话。」冷冽的气息朝我扑来，不管是语气还是他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喔，我说实话了。」我转了转眼珠子，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只是来逛逛……嗯，看看人……」好吧，至少我坦承一半了！
「看谁？」他就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
「看人。」我盯着他的眼睛，说话起来挺有气势的。
他哼笑了声，挺不悦的，「梁夏初？」
「不是。」应该不算是……不完全是，「不是他，真的。」
「不然，是看上了这里的谁了吗？」
「就、就算真的是看上了谁，也不关你的事情吧？」在他心里，我的形象……应该比我自己想像中的我还更肤浅吧。
我这句话似乎惹怒了叶秋东，他挑了挑眉，这里零下五十度似的，下着暴风雪，「何春茉，你真的很恶劣。」
「我今天来不是要来听你骂我的。」我没有理由再听一次他说的话，再伤一次心。
我自己知道我是个怎麽样子的人，不需任何人来告诉我。
至少……我这次真的学乖了，懂得分寸了。
屏气，我很努力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忽然，他用力地拉住我的手，飞快地把我带离了这个地方。
国小里头，有很多地方能够躲藏。曾经我们也有很多个秘密基地，直到那里不再「秘密」後，我们才会再寻找另一个基地。
他现在，把我带到了当时我们的其中一个基地。
当初我跟颜芯琳在这躲着吓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当初一起围在这里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日子，彷佛还是昨天。
「不是讨厌我吗？不是不希望我别再出现了吗？那为什麽还把我抓来这里？」我自认为我已经很婉转地问他了。
事实上，我是带着绝望问他的。
「我讨厌你，我是不希望你出现。」他深吸了一口气，很不讲理，「是你自己出现的。」
「奇怪耶……篮球场又不是你开的，我出现在这……」
「你出现在这就是很奇怪！你这个从以前就讨厌体育课、讨厌晒太阳的，最近一直顶着大太阳来这附近遛达，以为我不知道吗？」他的口气挺凶的，真的是把我当成他女儿训话一样。
我被他的吼声给吓了一跳，身体还抖了一下，头不由自主地垂下了。
叶秋东，对不起，我竟然怀念起你对我训话了……
看我一张好像很享受的脸，他没有继续骂下去，语气平淡很多，「何春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是的，爸爸。
「嗯……」
「讨厌我吗？」他更靠近了我一步。
我向後一步，头依然低着，「讨厌……」
没看着我的眼睛、我的表情，你依然能猜出我在说谎吗？
「还喜欢他吗？」
我屏气，思考了一下──喜欢吗？
我还喜欢他吗？喜欢夏初？
即使喜欢，也只是残存，只是我对他感情依赖上的残存罢了。
着实的，没那麽喜欢了。
「我不曾觉得，自己失去过什麽，抑或是爱过什麽。」对他，我才能用如此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像是被人逼供一样，多麽不想说。内心再翻腾、再难过，也只都是无声的呐喊。
他看起来比我激动，双手握得紧紧的。
明知道最後自己也不会有勇气去面对他，明知道他也不想要面对我，我却还是像拿着锐利的刀子，与他面对面，狠狠伤害了他。
「我……不算吗？」他的声音扬起，我又失神了。
他—─不算吗？
「在你心里，我永远是你最讨厌的那一个，也是你永远不会喜欢上的那一个，对吧？」他的眼神就像巴着人疼的小狗，让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何春茉，干嘛不说话？」叶秋东向前迈进一步，我也大大的後退一步。那是反射动作，不能怪我。
我偷偷瞄着他，正当我打算开口时，他又不让我说话了。
他手一拉，右手到了我的後脑勺，左手正捧着我的脸，在我毫无预警的时候—─吻了我。
我双眼瞪得大大的，没有反抗，思绪一片空白。感觉能听到自己的脑袋里跟外面的空气共鸣，嗡嗡嗡的声音闹得我心慌。
他渐渐离开我的唇，缓缓的说：「是因为我在你心里其实有感觉才没躲开，还是因为谁都可以，所以没关系？」
脑袋完全无法转动、无法思考，思绪全停留在那个吻之前。
他又亲了我……又亲了我又亲了我又亲了我又亲了我！
「并不是谁都没关系……」我低着头，音量很小。
但也不代表他可以。
方才，即使我想躲开，也依然躲不掉的……
「其实我跟你一样恶劣。」叶秋东说，自嘲般的笑了笑，用着像是凶神恶煞的眼神直直的瞪着我，但我却感受的到他眼底的不安跟害怕。
叶秋东，我不这麽认为啊，你总是最坚强、最正义的。
总是能用最真实的话来骂醒我。
「我就像傻傻追着梁夏初的你一样，每天都期盼你回头看我一眼。」
心一怔，我愣愣地看着他。
「即使我真的牵起了你的手，确实地以为你属於我，都只是梦一场。」他退後了一小步，我却觉得他离我好远好远了──「何春茉，我不愿梦醒，如今依旧。」
我紧咬着下唇，一时还没办法懂他的意思。
……这意思是，他还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