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看着潘恩宇。
「看不出来对吧？」他微微一笑，「但他很讨厌我。」
「为什麽？」我立刻问。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眼眸闪烁着光芒，「很久以前的事了。」
「其实......我妈是韩国人，她现在也住在韩国，我国中毕业回来台湾後就没见过他了。」
我眉头微微皱起，不太明白他为什麽要和我说这些，但当我接触到他忧郁又带着苦涩的神情时，不禁将想提的问题全数吞下，静静地听着他低沉柔和的独特声线。
「她告诉我，她怀我的时候发现我爸其实是个人夫，当时一度想把我拿掉，但她後来还是决定生下我。」
潘恩宇嘴角一撇，露出一个极度苦涩的笑容，我的心不知为何突然一紧。「我觉得她的决定真是个错误，如果......我从来就没有出生该有多好？何必把我生下来承受她所做的错事？」
「我大概七岁的时候，李圣恩她妈──也就是我爸的『合法』妻子──，偶然发现了我和我妈的事情，而那时李圣恩已经五岁了。之後，她得了抑郁症......嗯......好像是吧，我不太清楚。总之，大概一年後，她因为太过痛苦而选择自杀。几个月後，我妈也带我回韩国。」
「但我国中毕业後，我爸联络我妈，详情我不太清楚，可是後来我妈又把我送回台湾，和我爸......还有李圣恩一起住。」
闻言，原本一直垂首紧盯着桌面的我，不禁错愕的抬起头，倒吸了口气。
潘恩宇和李圣恩一起住？看李圣恩对潘恩宇那个态度，这怎麽可能？
瞥了眼我盈满震惊的脸庞，他苦笑着：「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我在那里只住了几个礼拜而已。」他单手撑颊，忽然像我靠近了一些，声音也变得更轻柔：「因为我没想到李圣恩居然如此的......赠恨我。我们一起住的那几个礼拜他几乎都不在家。就算在，他也是对我恶言相向，不然就是视而不见，他从没有正眼看过我。後来我爸就要我搬出去，他会提供我学费和生活费，但是其余的......我也只能靠自己了。」
「所以......李圣恩讨厌你就是因为你妈？」见他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思，我便发问。
潘恩宇如夜色般漆黑的双眼直视着我，随後弯唇，勾起一抹惑人的微笑，「或许吧，但我不是他，不是很清楚。」
我启口，正想发问，但他竖起食指，示意我别说话。
「快打烊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疑惑的蹙眉，这才发现周围仅剩寥寥无几的客人，乾笑两声，我跟上早已起身的潘恩宇的脚步。
「老板娘，再见。」潘恩宇扬起灿烂的笑容，对一名年约五十的妇人挥手道别，对方也点头回应。
「你家在哪？」出了餐馆，他问我。
「呃......其实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而且如果老哥刚好在，看见我和一个男生一起回家，我就死定了。
他微笑，微眯的双眸却带着胁迫，「嗯？」
天哪，太恐怖了这笑容！「......在那边而已。」
「那走吧。」他迈开脚步，往我的住处走去。
我深吸口气，缓步与他并肩。他瞄我一眼，似笑非笑。
回程的路途不长，甚至可以说很短，我们却几乎没有交谈，似乎都有各自的心事。
潘恩宇直视前方的双眼深不可测，经常看见的笑意完全消失无踪。使我忍不住猜想，也许......他的微笑也隐藏了许多悲痛？
我抿抿唇，随後吐出一口气，仰头望着略带昏黄的天空，开始思索刚刚得知的一切。
实在很难想像潘恩宇和李圣恩有这麽一段过去，但李圣恩对潘恩宇的恨意绝对是不容置疑，我见过他那充满指控的眼神了。但憎恨潘恩宇的母亲还情有可原，可是潘恩宇......
杀人凶手。我的脑海忽然浮现这个词，我愣了愣。是啊，在李圣恩的眼里，潘恩宇和他的妈妈都是杀人凶手，逼死自己母亲的杀人凶手。在前些日子听柳妍静谈论李圣恩，也不难想他会有如此偏激的想法。
「在想什麽？」
我一惊，差点跌倒。接着愣愣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眸。
「呃......我只是在发呆而已，你不用管我。」顿了顿，我又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是叫我别管你？」
「......」
「开玩笑的，你想问什麽？」
「你和李圣恩不是同父异母吗？」
他瞥我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为什麽你们两个姓氏不同啊？」
他一顿，似乎没想到我会好奇这个，随後抿抿唇，答道：「我猜是因为他妈妈，因为那是她的姓氏。」
「......你怎麽知道这麽多？」
他垂首凝视着我，蓦地停下脚步。我不解的蹙眉。「这里是你家吧？」他说。
我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白色的公寓，在夕阳的照射下略带橘红，明明是我已生活几个月的地方，此刻看起来竟有些陌生。我吐出一口气，半晌，才答道：「对。你怎麽知道的？」
「猜的。」他耸肩。
我昂首，「......如果没事我先上去了。」想了想，我再次开口，很是别扭：「那、那个......谢谢你......」
他凝视着我，眼神深不可测，随後他弯唇，「谢我什麽？」
「呃，」说谢谢你送我回家好像有点老梗，况且......「谢谢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虽然你也可能说谎就是了......」
不能怪我会这样想，毕竟他潘恩宇其实没必要回答我的任何问题，而且他的故事太像偶像剧情节，怎麽可能不存疑？
闻言，潘恩宇的双眸忽然眯起，染上了锐利的色彩，唇边的笑意敛下。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使我生疼。
「不相信我吗？」他低吼。
我错愕的看着他，双唇张张阖阖的，却吐不出半个字。
潘恩宇叹了口气，握着我手臂的力道放松，最後顺着手臂滑下，我忍不住轻颤。他垂眼，盯着被他握出的一圈红痕。良久，他喃喃地道：「抱歉我.......」
我挥了挥手，「算了，我不在意，很快就会好了啦！」
......怎麽搞得我好像圣人似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缓缓的勾起一抹微笑。随後，他的视线调向我身後，笑意更深，我正奇怪他在看什麽，打算转头时，他突然抓住我的双肩，我轻呼一声。他将脸靠向我的耳畔，呼出的热气吹在我的脸颊，我不禁心跳加快，头脑一片空白。几秒後，我才发现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退後两步，微笑，但并不是对我。
我回过头，正好看见站在铁制楼梯上，离我只有几公尺，带着假笑的于绍纶。
于、绍、纶，我天！
我一秒当机了。
接着，我终於想起了刚刚潘恩宇说了什麽......
「你好像有麻烦了。」
啊啊啊啊啊！我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