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随着他，进入那扇红色房门。房内的景象让我不禁傻住。明明和我昨晚住的是同一个空间，但所有的摆设、装潢、色彩，全像换了一个地方似的。床、电视、沙发、桌子……等等家俱的位置全改变，就连颜色也换成了亮红色，在雪白的墙上多了几朵红花，精致而可爱。
在房间的中间多了一个大书柜，大得可以遮住整个床，像是一面墙，把房间分隔出两个区域。
莫允杰和几个人跟在我们身後进来，把搬进来的箱子放在书柜旁，然後从箱子里拿出了好几本书，放上书柜。
「除了你刚刚买的书之外，我也放了很多我喜欢的书，原本这个书柜只是想用来放我的书，没想到你也刚好喜欢阅读。」我点了点头，微笑看着书住进柜子的景像。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幕会在我生命中出现，阅读勉强算是我的兴趣，但看见这一幕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生命中能够有这个画面。
「喜欢吗？」他打破沉默。
「嗯。」稍稍握紧了他的手，我点点头，难掩心中的激动。我很感谢他让我在生命中能够看见这样的画面，很感谢。
「那个……」喜悦之余却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有点沉重：「你会一直待在这吗？」我抬头，望进他眼里，然而他依旧只是给我微笑。
「……不会，应该明天就会回去了。」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又不自觉握紧了他的。
「回去陪妻子吗？」我假装很冷静，将注意力集中在对他的问题，要自己抹掉脑海中另一个悲伤的想法。
「嗯，之前我一直和她住。」他微笑着。
然而看着他的微笑，心里涌出了一抹愧疚。他说他一直是和他的妻子住的，他们一直在一起，和他们的孩子在一起，然而我的出现，却带给了他们原先完整的家，残忍的破碎。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关於我的出现，我感到很抱歉。」
「对不起。」我松开了他的手，但他依旧紧握着我的。我真的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就此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小希，」我抬头望向他，他只是望向远方，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该说对不起从来就不是你，是我。」他唇边的笑容没有消失。每当他露出这种笑容时我的心里便有种疼痛和难受的感觉。明明一点也不开心不是吗？又为什麽要笑呢？露出这样苦涩的笑容，一点也不痛吗？
「对不起他们的人，是我。」他的眼神太过悲伤。
沉默了许久，我转开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决定转移话题：「你觉得自己是好人吗？」
他摇首：「好人这个字，跟我是注定搭不上的。」
「但你似乎不是坏人。」
「我倒觉得当坏人比较好。」他微笑望着我。
「为什麽？」
「因为我就可以狠下心对你为所欲为。」他放开牵着我的手，转而搂住我的腰。
「是因为狠不下心吗？」试图忽略他靠近我的紧张感，假装镇定的问。
「对啊，在你经历了这麽多之後，尤其你的倔强更加让我心软。很想要你依靠我，但又狠不下心对你做些什麽。」边说着，他边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语气依旧的温柔，也再次让我心中有所悸动。
「你对我太好了。为了我做这麽多。这不是我该得到的报应，上帝太不公平了。」
「小希，为什麽你总把罪往自己身上呢？」他将语气放得很轻。
「我没有，而是那些本该是我的责任。」我摇头。我总是对自己的过错无法原谅，总是放不下因为我而受伤的那些人，因为我不想当个无情的人。
听完我的话，他沉默的望着我几秒，尔後淡然的开口：「我倒觉得上帝真的不公平，对你太不公平。」
「对我？」我很疑惑。
「是啊，对你。」他的话似乎没有了後续。正当我想开口询问时他打断了我，扯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肚子饿不饿？」
「我……」我想问，继续问下去，但一种情绪促使我停住，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
「嗯，我有点饿了。」我把那些话塞回心里。
「那我们下去吃饭吧。」他依旧搂着我的腰，却没有让我们的行走出现困难。这是第一次这样走着，和第一次牵手一样，有很奇特的感觉。这难道就是爱情吗？当他靠近时，心里的那份悸动告诉自己，这似乎就是爱情，但这不能是别种感情吗？单纯因为第一次接触男人这个近，而拥有的悸动。
我真的不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到底该不该思考爱情的问题。虽然他给我爱上他的这个惩罚，但如果真的有爱，不该是美好的吗？爱情难道不是美好的吗？
他领着思考中的我到了厨房，整洁的像是从没用过，而令我讶异的是他松开了搂着我的手，开始卷起衬衫袖子、穿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一堆食材。
「你喜欢吃什麽？」他边准备锅子边问我。
「嗯……义大利面吧。」我回应，眼神则是认真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好我也很喜欢。」他微笑，熟悉的拿出面条放入锅里。
「白酱喜欢吗？」我点头：「我最喜欢白酱。」他笑着附和着，说他也最喜欢白酱。
「我喜欢白酱蛤蛎，你呢？」
「我不喜欢蛤蛎，对我来说有点麻烦。」之前总是工作繁忙，偶尔偷个闲吃义大利面，而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就连将蛤蛎的肉和壳分离的时间都是一种浪费。总是不断和时间、和金钱赛跑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这麽悠闲的等着一个男人煮东西给我吃。
「那好吧，就不吃蛤蛎了。那培根呢？」他二话不说就决定迁就於我，让我心里有一点感动。总是为了别人而活的我，有一个人能够为你做些什麽，总是很感动。
「再加一点玉米。」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不由自主的笑了。那样的笑容是这二十几年来最真心的一次。也许是这个人给了我快乐，也许是生活不同而快乐。总之我快乐了。
原来快乐的感觉真的很快乐。
但是那些因为我而不快乐的人呢？
我垂下了上扬的嘴角，沉默了。
「小希，怎麽了？」他边翻炒着锅里的料，边担心的问我。
「没什麽，没事。」我摇摇头，微笑着。
「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吧，等你能开口的时候我随时都会听。」他轻柔的说这句话，在我还来不及说谢谢前便又开口：「你帮我上去叫允杰下来吃饭吧，他忙一整天一定也饿了。」我点了点头，离开厨房。
如果说莫允杰是杜璨质的贴身保镳，那也不过是下属而已吧？怎麽感觉他们的关系好像不是这麽单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但是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我无法猜测的，又或者说最好不要猜测。
应该说，他的一切我都不要猜测的好。
我伸出手，敲了敲房门。
「老大？」莫允杰打开了房门，一脸疑惑。一切看起来都好像很正常，不过我觉得有那麽一点不对劲。
在我还来不及开口时，莫允杰迅速了说了句抱歉，然後把房门关上，留下还不知道发生什麽事的我在原地。
刚刚的一切都很自然啊……到底是发生什麽事了？我皱起眉头，想破头也没思考出什麽结论。直到他再度开门时，那还在滴着水的发尾、以及他手上拿着的浴巾，我终於迟钝知道刚才是哪里不对劲了。
「啊啊啊啊！」我迅速转过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刚洗好澡。」原来他刚刚根本赤裸的上身在跟我对话啊！他都已经发现还跟我道歉了，我居然还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什麽事情。
「噗！」他噗哧一笑，大笑的那种，让我的面颊瞬间又上升了好几度。「你的反应也慢太多拍了吧。」闻言，我当下根本想找洞钻啊。
「转过来吧，我们要一直这样对话吗？」我僵硬的转过身，触及他脸上笑容的那刻，不知怎地，我也勾起唇角，和他一起嘲笑着自己的迟钝。
於是我们相视笑着，过了几秒後他才敛起笑容开口。
「灿希，我觉得你笑起来比较好看，应该要多笑才对。」听见他这句话，我习惯性的收起了笑容，正想开口时他突然对我伸出了手，把食指和拇指对准我的唇角，在我的脸上推起了一个笑容。
「果然还是笑比较好看。」他语气满意的这麽说着。
我皱起眉头，有些吃力的伸出手，模仿他也把手指放上高大的他的脸上，依样画葫芦的帮他推起笑容，只不过似乎没什麽改变，因为他原本就笑得很开心。
「我也觉得你笑起来比较帅。」由於被他的手指控制着，所以我有些口齿不清，但他还是笑出了声，并且轻易的逃开我对他的束缚。
果然这是高大的好处吧。
我捉住他的手，移开，笑容自然而然的收起：「阿质要你下去吃饭。」
「你已经习惯叫他阿质了吗？」经他这麽一提起我才发现自己的确习惯了，不知不觉的就喊出这两个字，我自己也觉得有些神奇。
「……大概吧。」我耸肩，要他赶快下来之後转身离去。
不过我有点疑惑，对於转身前看见的他的眼神。有些失落的眼神。
他又为什麽要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