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天气总是这样,时序一进入夏天就变得溽热不已。今年尤其。夏天来得早,雨又来得多,梅雨季节过後就开始了午後雷阵雨和台风交错,於是在这盆地里的每个人,总是湿湿黏黏不堪其扰。
可是天气再糟,日子还是这样过下去了。
这也是以学生身分度过的最後一个夏天。
「没想到四年过得这麽快,我们居然要毕业了。」感叹着的是凌君,我从高中以来最要好的朋友。和凌君高一就同班,不过那时候不大熟。她是很活跃的那种人,而我总是静静的,所以直到高二分组後又同班,才因缘际会了解彼此。大学很巧地,我们考上同一间学校,虽然不同系,不过因为参加一样的社团,所以还是常常腻在一起。
「是啊,好像真的到了人生的转捩点。」
「转捩点……」凌君这回深深叹了口气,「问了朋友们、也问了自己无数次毕业之後要干嘛,可是没想到都到这关头了,还是不知道答案。」
「你不是想进舞团当正式舞者?」
「是没错啦,舞团已经打算跟我签约,可是你也知道,我家人一直都持相当反对的意见。家里的意思,是希望把我送出国深造。」她拿出镜子和唇蜜一边补妆,「其实我没有很喜欢读书啊,真的出国不但要继续读书,还要读根本不熟的英文,我觉得太辛苦了。比起来,我真的比较想待在舞团,反正只要有表演就好了。」她是学芭蕾舞的,一边读书一边在舞团练习、时常参加公演。
「如果是我,倒是很想出国呢。」
小二那年,爸妈就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我,那之後,我一直寄住在姑姑家,直到上大学搬了出来。可是不管是寄人篱下或是现在的独立生活,我的经济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好,也就是说,出国念书对我而言根本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相对地,凌君的爸爸是大公司的总裁,所以家境非常优渥,平常她就是穿好、用好,要什麽有什麽,家里的人会想把她送出国深造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说这个了,毕典晚上的舞会,你想好怎麽打扮了吗?」凌君换了个话题。
「我不知道欸,其实我还在犹豫到底去不去。」是一样的理由。经济状况不允许的状况下,我平常穿得很随便,除了面试用的衣服以外,就没有什麽可以到正式场合的穿着了。
「一生一次的大学毕业舞会,不管怎样都一定要去啦。」她拉拉我,「这样吧,这个周末我们去逛街,看看有没有物美价廉又适合的衣服、鞋子。」
「可是……」
「就算真的没有适合的,你也可以来我家,我借你啊。」她做出祈求的动作,「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一起去。」
「好啦,那我们星期六先去逛逛看。」
「澄澄最好了。」她亲昵地抱住我。
抱持着反正小礼服将来说不定也穿得到的心态,我咬着牙买了一套。然後刚好看到一双很好看而且正好在打折的低跟鞋。
「我觉得这双不错耶。」我拿起来询问凌君的意见。
「真的耶,这双好好看喔。」她看了一下定价,「而且这定价打折下去,超划算的。」
「对啊,如果是这个价钱应该没问题。」
「澄澄喜欢吗?」
「嗯,就买它吧,我去试一下尺寸。」
决定买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凌君看它的眼神,应该也很喜欢。
「你要不要顺便买?」
「不用了啦,我鞋子有够多。」她眨眨眼,「而且我也不喜欢跟身边的人撞衫撞鞋的,你知道嘛。」
於是舞会的行头就这样定了下来。
毕业典礼很快就到了,哪怕我们再舍不得。
「允澄,你先进去吧,我去买花。」祈安陪我到学校门口,这麽说。
「干嘛买花啦?」
「你今天是毕业生耶,我这个做男朋友的,不献个花怎麽行?」
「我又不在意这个。」
他揉揉我的头,「不在意的话,就不要管我送不送了。」
「老是抓我语病。」
「才不是。」他捏了下我的脸颊,「快进去吧,不然要迟到了。」
孙祈安,是凌君国中就认识的学长,大我们一届,而大学加入摄影社之後,透过凌君,我和他熟了起来。因为有很多共同兴趣、话题,密切相处之後就变成了男女朋友。
「澄澄你终於来了,我想说你今天明明很早起床出门,怎麽还没来。」
「我去吃早餐,不小心就忘记时间了。」
「跟祈安学长啊?」
「嗯,对,跟祈安。」我这才发现凌君会问或许是因为祈安没有跟在我身边,於是我解释,「他去买东西啦,说晚点会再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先进去吧。」
我们手拉着手走进学校的大礼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