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娟娟溪水上的大石,一边哼着曲调,一边踢踏着嫩足,任由溅起的水花破碎在空中,深浅不一的绿色横过远山,绕过树枝,生生不息。
美人,美景,美事当如是。
梭伽阿罗站在高高的树冠上,俯瞰这千顷的领土,已是他早起的习惯了。
他一直在想,拥有这般世外之地,并让自己的子民安享,要比在那座没有温度的国家苟且好太多。
但是,心底总觉得少了什麽。
念此,他黑色的眸转渡到了那纤纤身影,捻过微惑。
其实他知道的,少的就是人类,这种善歌善舞,猜不透的生物,他们可以温良,连折花断柳都能惹出泪,他们可以狠毒,为了自己的欲望杀人弑亲,他们的灵动,他们的看透,他们的所有对自身来讲是那麽简单容易,却没有一样,是兽人可以学会的,为什麽不一样,为什麽不能容下他们,这种所谓的妄念,难道真的错了吗?
他心头一烦,脚尖一踩,身形如御风而落的神祗,衣袍飘然的静静落在了女子的旁边,阳光正在流水中翻涌出钻石的折射,打在她的丽容上。
女子貌美,缓缓抬头看向他,凉风骤起,将二人的发丝轻轻纠缠在了一起。
“啊啊啊啊啊──”
叫的还真是撕心裂肺。
梭伽阿罗顿觉乌云罩顶。
“你喊什麽!”
“废话,突然冒出个人,你不叫啊!”
舒然愤愤道,她待着好好的,偏偏被这个煞神吓一跳,破坏了好心情。
梭伽阿罗的胸口堵了堵,不对不对,自己和这个怪女人的磁场一定不对。
“有事啊?”
舒然语气不佳,又转回头看着自己踢动的双脚。
他沈静许久:“为什麽不问?”
“问什麽?”
“他们。”
她的动作一滞,没有回答。
这时一只鸟儿鸣叫着贴着水面浮掠,漾出一圈圈的回荡。
“你会不受我迷雾的影响,一定是有什麽原因吧?”
他话锋一转,调回了数天前那个夜晚的事。
舒然也想过原因,颠来倒去,应该是因为星辰勋章,毕竟自己当时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件东西了。
“你想怎麽处置我?”
说来有趣,这是她和他的相处方式,互相的对话不到两句,就答非所问,也从未追究原因。
梭伽阿罗看向前景,笑了笑:“把人类弄丢,问罪下来,不知会受什麽惩戒,我所知的最重的是发配流疆,或是......成为实验活体。”
舒然的眼皮猛的一跳。
沈默在他们间慢慢而行,停过谁的身边,却都不愿在讲一句。
“为我的子民唱歌吧。”
“啊?”
舒然仰首看他,满眼怪色。
他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这就是我对你的处置,唱不好,就把你送回去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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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然盯着山洞里的“东西”好半晌,眼睛眯缝一下,然後慢慢的走过去,谨慎而小心,最後蹲在了洞口,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摸一下,又犹豫的缩了回来。
她思考半天,实在想不出任何的形容词描述趴满整个洞里的无数“球球”是什麽。
抵不过好奇,她拿着指头,戳戳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白球。
咦,软软的,像动物的皮毛,有温度说明是活的了?
还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那个白球球,竟然抖了抖,随即两只兔耳弹了出来。
“阿罗阿罗,你快看啊,它有耳朵!”
女子一边大叫一边双手捧颊作受惊无法承受状。
梭迦阿罗的脸面抽搐几下,勉强忍下她对自己名字的省略,走到她身边:“你见过哪个兽没有耳朵吗......”
“啊──眼睛,你瞧啊你瞧,它还有眼睛──”
舒然又是一阵叫嚷,忘了害怕直接双手托起了那个球球。
“这到底是什麽啊?”
男人揉揉被吵的发疼的额,还以为她不会问到最关键的事了。
他抬起手十分怜爱的摸摸它白色的绒毛,那耳朵就开始上上下下的扇,很柔软,黑豆粒的眼睛不时眨动,似乎是很开心的摸样。
“是魑华的幼崽,现在还未足月。”
哎?????
她瞪大眼睛,把手上的小东西凑近,看的好不仔细。
小魑华也看着她,眨巴几下,接着用耳尖伸到舒然脸上,轻轻的滑动,痒痒的,奇异的让人感到心里流进暖暖的流。
舒然微笑起来,小魑华见着後,便认为她无害,慢慢的在两眼间的下方露出了一点鼻头,一抽一抽的。
舒然被华丽丽的萌到了。
“阿罗,为什麽它的五官是藏起来的?”
他的神情从走近山洞时就变得温和不少,连那违和感颇强的脸也顺眼了。
“刚出生的魑华性情胆小,要经过细心照顾很久,才不会夭折,大多时间是把身体锁起来的,但这样的本能不利於成长,反而更容易增加死亡率。”
略有沈重的话语,消磨掉了舒然嘴角的笑靥,她看看自己捧着的生命,它还在乖乖的看着自己,於是,一丝不忍流出眉间。
“那它们的父母一定很伤心。”
看着亲生孩子死去,鲜活转眼变成枯萎,是常人所不能承受,她想起在电视节目里见过的,黑猩猩怀抱断气的幼子,怎麽也不肯放下;野象看着倒地的小象,反复的想扶起它;它们不懂的是这些还未成长的孩子,为什麽转眼就不在动一下,偏偏是这种“不懂”更让人无法释怀。
梭迦阿罗正静默的观察着她,不放过每一分的细节,这时草丛里有意黑影正慢慢靠近。
他迅速朝那里一瞪,眼里的精光大现瞬间。
“就没有办法,能救它们吗?”
舒然毫无所知,转首望他。
“有的,人类的歌声。”
她皱起眉头,这算哪门子救?
“别不信,我问你,一路走来可有见过哪个兽人高唱?”
舒然一怔,她从没注意过,但回想一遍,确实没见谁引歌一曲。
他淡笑,做起解释:“兽人能言却学不会歌唱,除了极少数的种族,大部分的就是半个哑巴,但是我们慢慢发现歌声的频率会让魑华心情愉悦,警戒的本能会降低,提早让他们解开锁住的本能。”
“你说真的?”
舒然还是有点怀疑。
他倨傲的睨她,温和慢慢结冰,魑华不喜逢迎,对於任何外界评断流言都是不予置理,包括信任。
她自知说错话,赶紧赔笑,毕竟在人家的地盘,还是安分点好:“我随口一说,你不要在意。”
他闻言,眸低泛出看不懂的纹动,静静漾开。
舒然全副心神都在小小的白球身上。
眼珠灵动的转了转,决定试一试。
“花儿花儿为谁开,
一年春去春又来。
花儿说,它为一个人等待,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她的声音很美,如同一泓潺潺的溪水,那调子洋洋洒洒,却又裹着不清不楚的忧伤。
梭迦阿罗看着,慢慢眼里有了微微惘然,很久没有听到歌声了,领地里有不少清丽的织锦,她们也喜欢唱,可惜......
“......四月的微风轻似梦
吹去了花瓣片片落,
怕春花落尽成秋色,
无边的细雨亲吻我。”
舒然温柔的抚过小魑华的绒毛,眼里依稀泛着琉璃的光......纤纤佳人,如隔云端。
他似有所感应,又望去草丛,那里寂静如初,不见任何响动。
“花儿花儿为谁开,
一年春去春又来。
花儿说,它为一个人等待,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宛若流风回雪,她唱完了这一曲,带着冀盼和紧张,盯着白色的小球。
那一双黑豆眼忽的眨巴的更欢了,甚至一跳一跳起来,舒然一时没擎住,让它跑到地上去了。
“小心!”她正要追,被一旁的梭迦阿罗拦住。
白色的小球边跳,耳朵神奇的变长变大许多,不,是连着身子也在伸展开,转眼就脱离了幼体。
它有点像狐狸,但吻很宽,杏核般的黑眼珠,浮着清透的光,灵气逼人。
那蓬松的大尾巴微微甩了甩。
仰头在空气中嗅了嗅,猛的回首,跑向了舒然的身边,前肢一起就让她抱它。
梭迦阿罗顿时失笑:“你才活下来,就要得了便宜卖乖吗?”
那小魑华竟听懂了似的,不在闹,安静的蹲在了他们面前,偶尔歪歪脑袋,甩耳朵玩。
“这就是魑华?”
她不可思议的转向他。
马上觉得哪里不妥,又问一句:“魑华不是兽人吗,那他什麽时候会变成人的摸样呢?”
听到这,他的脸色瞬间滑了下去,就像山顶的云,变幻无常。
“魑华幼子的成人率,是七万分之一,他能冲开‘本能’的锁链,已是不易了。”
舒然不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什麽叫.......成人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