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的住处跟隔壁大楼只隔着一条巷子,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是很近,就是正好能让他看到隔壁住户动静的长度。
也或许是如此,所以对面的住户多半都会把雾面的玻璃窗关起,或是拉上窗帘。当他因长期案牍工作,双眼疲累而抬起头时,正好能看到对面三楼在窗边读书的男人。
其实作家也不确定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在读书,因为他只能看到对方的影子,那男人坐在桌前时,总是用一只手撑着头,看似懒洋洋地垂头望着桌面的东西。
作家第一次发现男人时,是在他刚搬来的第一个礼拜,那时他正好接了一个棘手的报导回家处理。他按着僵硬的脖子後方,把头往後仰,彷佛听到了关节的哀鸣,正感叹他居然挑了一个看不到远景的住处时,他看到男人抱着一叠应该是书本的东西,在窗边坐下,右侧正好对着窗户,房内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照了出来。
男人看书的动作很悠闲,看着那影子,他不禁也跟着放松了。
这一年,作家就这样默默地盯着那三楼右边数来第五个的窗户,总是在家工作的他,那儿的任何动静都被他收进眼里。
在那小小的方格中,男人除了看书之外,也曾跟同居人──应该是吧,作家是这麽猜测──有所互动。
若作家没看错的话,男人的同居人也是个男的,而且他们曾在窗前接吻、亲热,或者是──唔,希望他们在做那种事时,记得拉上窗帘──不过最常看到的就是争吵。
那男人在窗前彷佛皮影戏一样上演各种短剧,而他也乐得当这唯一的观众。
久而久之,他竟对这男人兴起一种莫名的依恋,明明连男人的脸长什麽样子他都没见过。
在某个下雨天的夜晚,他看到男人似乎跟同居人再度起了争执,男人甩了同居人一巴掌,然後转身跑走。
他急急地站起身,想也不想就抓起雨伞,连电梯也不愿等,直接踏上楼梯,往楼下奔去。
在他跑到一楼时,许久没运动的他还以为自己的心脏会从喉咙跳出来,但他也正好看到对面大楼的出口跑出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
男人的长相跟他想像得差不了多少──除了多了一撮挑染的头发,还有比自己还矮了一些的身高之外。男人懊恼地望着正下着滂沱大雨的天空,一咬牙,抬脚准备冲进雨里。
作家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同时撑起雨伞,「这样淋雨会着凉。」
男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谢……谢谢……」
作家压抑彷佛热情影迷看到梦寐以求的偶像时的激动,颤抖着手把伞交到对方手上,「这个……」
「不……我不需要……」男人摇摇头,睫毛上挂着不是雨水的水珠,他吸了吸鼻子,「抱歉……」
「拿去吧。」作家握紧他的手。
「谢谢……我之後会拿去还你,你住那里吗?」男人指了一下作家的住处。
他怎麽知道?作家诧异地看着男人。
看到作家询问的眼神,男人脸上一红,「你都在那里工作不是吗?我有看过你打开窗户伸懒腰的样子。啊,抱歉。」男人报上自己的名字,「请问你是──」
「我是你的迷。」作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