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传知书好早好早以前就失去的东西。纵使他知道死小孩并不如表面上天真,只是一只藏起爪子的小老虎,可传知书选择性地观看死小孩,只取下、记下他喜爱的那些特质。
如他所料,死小孩在下午打电话给他,问他怎麽要休舖一天也不事先告诉他一声。
「你找我有什麽重要事吗?」传知书笑说。
「没有重要事就不能找你吗?」
「你觉得呢?」他反问。
「哼,你都把你的电话给我,就预算我无聊时会找你。」
传知书这时一手提着三大袋东西,站在铁路站的入闸口前,以左肩顶住耳朵以夹着电话,试图空出一只手来掏出裤袋後的八达通卡,因姿势不整,死小孩的声音听起来就忽远忽近,都不太听清他说什麽。
是以,传知书说了几句讨好的话:「明天我会准时开店,有空就下来替我招生意,除了有免费午饭之外,还有免费蛋糕。可是我只买了东海堂的,你史公子什麽山珍海味没吃过,看得起我买的寒酸蛋糕吗?」
「吃吃吃!你买的我都爱吃。」
「少来,」传知书真的空不出一只手去拍卡,唯有曲起臂弯勾着三袋重物,用右手来拍卡,入闸,缓慢步向电梯,下去月台等火车,边说:「你常常把那些跟女友说的话拿来跟我说,你不觉得恶心啊?」
传知书原以为对方会说几句笑话,可是死小孩没有回答,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无怪人说三年就是一个代沟,他跟死小孩相差了十四年,足足有四五个代沟了,故而他有时不明白这孩子的脑袋都盛载了什麽东西。
「话说我今天休息,是因为要回家吃饭,你都知道我好久没有回家。」
「哦,是吗,」话题又接下去,死小孩顺藤摸瓜地问起:「礼哥在大学混得好吗?这两个月很少见他来店里。」
「还不错,那小子好像还没交女友,真没用。」
「我想……」死小说开了个头,又没说下去,直至传知书催促,他才续说:「没有,之前礼哥给我借了几本小说,我都看完了,前几天他告诉我有本小说要急用,我想我今天反正有空,你又回家,礼哥又不知什麽时候来店里,乾脆我拿去你家好了。」
「我家?」传知书惊讶了一下。说到家,死小孩去过他自己住的小公屋,从未去过父母住的那个家。然而转念一想,死小孩又不是没见过他两个弟弟,就叫他上来吃顿便饭。人生到三十,还交上一个年方十六的朋友,可真是难得缘分。传知书说了个大概,死小孩一听就乐得合不拢嘴似的,连连笑说两个小时後就去传家楼下等传知书带他上去,末了几乎是低声欢呼着挂线的。
传知书则是心想,看来死小孩真的待他如挚友,不过是上去他家吃顿饭,就开心得中奖似的。要说他传知书是个胸前伟大、年轻漂亮的尤物也就算,因而再次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麽,他这个老人家真是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