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元氏的病症愈加严重多方医治无果。据说是得了‘宋无缺中毒未遂事件’的提醒,在紫琴的坚持下,将饭食送到了同一个大夫那里去做检验。
‘医检报告’上写明了饭食里有少许分量的泻药,成分与那酱牛肉里面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分量很少,偶尔吃个一次两次的也不过是促进肠胃蠕动排出体内毒素,就跟日後许多减肥药的效果差不多。
但,若长期食用,则会造成气血两虚,尤其是那些身体底子不大好的人,到最後器官功能衰竭,乃至於猝死也不是不可能的情况。
而且,因为量微,服用之後药力会迅速散开,根本诊治不出。
於是自然而然的,所有的怀疑都集中在了赵氏的身上。
很巧,赵氏以前学过几年医,喜欢在自家花园里种些草药,留作日常保养与应急之用。又很巧,她种的那些东西里面恰有能配成那泻药的几种材料。而最巧的是,那几种药材明显有近期被持续大量采摘的迹象。
兹事体大,遂呈报给了陆拓和四位姨娘。
诸多证据明白无误的显示,嚣张跋扈惯了的赵氏越来越不满於仅仅做个妾室,於是起了歹心,妄图趁着陆子恒不在,以这种慢性下毒的方式害死元氏。到时候,身为长房长孙的亲生母亲,便很有机会被扶正。
赵氏却死也不肯承认,反倒指着元氏跳骂,说她存心栽赃陷害。
元氏本就虚弱不堪,见多年真心相待的姐妹如此作为,竟伤心欲绝生生哭昏了过去。
陆拓被两个妇人吵得头昏脑胀,一拍桌子,就要将赵氏直接送交官府法办。後来,还是被救醒的元氏哀哭为之求情,最终决定将赵氏撵出陆家,派人押送她回西北老家,永不得踏出那个偏远小镇半步。
元氏的贤良和大度,再次得到众人的交口称赞。
至此,这幕戏,方告一段落。
宋小花乖乖沉住气看戏,然後被那些精彩的地方给刺激得如遭雷劈,颇有喉头一甜的徵兆。
结果这口血还没喷出来,便又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拓突然开始发飙。
老爷子直到此时才得知他的宝贝大狗居然曾经险些被人害得拉肚子拉死,顿时勃然大怒。又因为罪魁祸首媚儿和赵氏已经先後被撵了出去,一股气憋着无处发泄,竟索性将另两个被陷害的倒楣鬼——紫琴和王林给一并轰走了……
得知这个荒谬绝伦的消息时,宋小花立马就想去找陆拓理论求情,被听弦给好说歹说阻拦了下来。
听弦到最後就一句话:“一切都要等二爷回来後再做计较。”
没想到,陆子期回家听了这件事,却笑呵呵地跟她玩神秘,只来了句:“少安毋躁,好戏还没演完呢!”
去你妹的好戏!你们全家都是唱戏的!
宋小花当时就暴跳了,不过,很快就被某斯文败类的禽兽行为给摆平了……
又过了好些天之後的某晚,穷极无聊的宋小花正蔫哒哒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台上真正的唱大戏时,被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陆子期给拐到了一个位於小花园正中央的小凉亭子里。
晚风送爽,花香扑鼻,一轮弯月挂枝头。
帅哥当前,美色撩人,一双魔爪上下摸。
陆子期好不容易才抓住那两只不安分的小爪子:“遥遥,别闹……”
“咦?你把我偷摸的拉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要打‘野战’,还瞎正经什麽?”
“……野战?”
“来来来,我用行动解释给你听。”宋小花搂住他的脖子借力一跳,双腿环在他的腰间,露出满脸的‘淫笑’:“准备好了没?”
即便是在微弱的白月光下,依然清晰可见陆子期那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的灿烂面色,深吸一口气,压下汹涌澎湃的‘邪念’,拍了拍挂在自己身上的‘野猴子’脑袋:“有正经事对你说,快站好。”
他那像是对待小宠物一样的纯洁态度让宋小花的狼性骤减,嘟着嘴滑下来:“你还能有什麽正经事?”
陆子期默了默,曾几何时,他竟成了个不正经之徒……
一边慨叹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绣囊来,还没开口便被宋小花劈手一把夺了过去:“这是哪来的?”
凶巴巴恶狠狠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模样让陆子期忍不住一笑:“自然是女子给我的。”
宋小花短暂一呆,随即便像个发飙的小母豹子般‘嗷’的一嗓子扑将上去,照着他的肩头就是死命一咬。
陆子期万料不到她竟会如此彪悍,且身手居然还挺敏捷。想要侧身闪过,奈何後面便是硬实的亭柱,她定然会收势不及一脑袋撞上去反倒弄伤了自己,只得生生受了这一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听他呼痛,宋小花不由得一惊松口:“怎麽,是不是咬到你的旧创了?”
“没有。”陆子期皱着眉揉了揉肩膀:“今天写了好几份奏摺,有点酸。”
“……这跟我咬你有什麽关系?”
“没关系啊!”
“……那你刚刚干嘛要叫唤?”
“不是说了麽,因为胳膊酸嘛!”
“……”
见她郁结,陆子期这才刮了刮她的鼻头:“你呀,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妇。那个给我绣囊的女子是紫琴!”
“紫琴……她不是回老家了吗?”宋小花忽然又开始发怒:“你什麽时候跟她有一腿了?”
陆子期无语,望天。
“她现在已经成了王家的媳妇,我又怎可能与有夫之妇有染?”
“王家?王林?!”
“五日前拜堂成婚,这绣囊是紫琴亲手所制,内里装的便是二人的喜糖。”
宋小花张口结舌了一会儿,然後剥一粒糖放入口中嚼了嚼:“真甜。”又嚼了嚼,两眼一瞪:“你刚刚的意思是,如果紫琴没嫁人不是有夫之妇,你就可以跟她有一腿了?”
陆子期再度无语,望天。
宋小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媚儿的确是冤枉的。
三姨娘秦氏的说法也没有错,她的确是毁在了自己的好模样和不安分上。
元氏如今育有一子两女,又掌了家中的大权,早已不复当年的势微之态,长房长媳的位置堪称牢不可撼,自然不会再容忍丈夫的身边有这种随时随地想要自荐枕席的‘狐媚子’的存在。
所以,媚儿被赶走是迟早的事,这一回只是恰好借了宋小花的手罢了。
那两块酱牛肉确是媚儿给紫琴的,也确是她表哥托人带来的,只不过,是寻常店铺出产的普通货色而已。
紫琴拿给王林的,是已经掉了包的酱牛肉,里面的药,自然也是紫琴下的。
制作那泻药的材料确是从赵氏的院子里所摘,只不过,采摘者是被元氏所买通的一个看园小丫鬟而已。
那麽多的药草,少了四散在角落里的几片寻常叶子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而且,好像也没有人记得,当初是赵氏和元氏一起学的医。
元氏当年连生两女而不得男,万般无奈才将陪嫁丫鬟给了丈夫做小。待到自己终於有了儿子後,赵氏母子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於是,在她的有意纵容下,赵氏越来越蛮横跋扈,陆志越来越顽劣蠢笨。
忍耐多年,便是待到时机成熟时,以自身为饵,一举铲除绊脚石。
而没了母亲庇佑的陆志,则只能任其摆布永难成气候。
至於剩下的那房妾室,只有一个女儿,且,永远都不可能再有孩子,没有任何可堪一争的本事。所以大可以继续放在那里,作为她元氏大度容人的证据也就是了。
陆子恒回来後,恐怕不仅不会怪她疑她,反倒要为她尽力保全了赵氏的性命又自请要亲自养育陆志而越加敬她重她。
这场戏,粉墨登场并唱到最後圆满谢幕的,似乎只有元氏。
听完陆子期说的这些,宋小花彻底抑郁了。
事情的真相她这些天虽然也自行琢磨了个七七八八差不离,可揣测一旦被证实了还是非常打击的。
这也就是说,她,宋小花,是被人耍来耍去的破枪杆子,是被人卖了还拼命帮忙吆喝的大笨猪!
真他狼外婆的憋屈啊!
面红耳赤忍了好一会儿,宋小花忽的‘啊!’一声大叫,抱着亭柱就要往上撞,慌得陆子期连忙从後面一把将她抱住:“你的脑袋本来就不大好使,可不能再受损伤了。”
“……你!”
宋小花被激得只觉喉头一甜两眼一黑,猛然原地往上一蹦达,稳准狠撞在了身後之人的下颌上。
看着半弯了腰愁眉苦脸捂着下巴的陆子期,她非常淡定地拍了拍手:“让你跟我玩神秘过了这麽久才肯说,看着我被憋得抓心挠肝的感觉很有趣很过瘾是不是?好了,现在我爽了。告诉我吧,你是怎麽知道这一切的。之前所谓的什麽好戏,又是怎麽回事。”
紫琴和王林这一对同是天涯倒楣人的老乡,被陆拓迁怒轰出府後举目无亲,只有返乡一途,自然而然便结伴同行。
刚出京城没多远,便衰星高照的在一个荒郊野外遭遇到了一小撮劫匪,正被追得无路可逃眼见便要呜呼哀哉,居然祸不单行的又冒出来了一夥流寇。
於是先是一顿黑吃黑的群殴,流寇没有什麽悬念的打跑了劫匪,然後准备男的杀掉女的掳走财货分掉之际,好死不死又撞上了一队路过的禁军。正所谓贼不与兵斗,流寇见势不妙,立马拍拍屁股跑路了。
而在那队禁军里,有个他们的熟人,为了绘制一份详尽的军用地图而外出查勘的‘枢密院’新贵,陆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