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敲响之後,教室里的人开始蜂涌而出,校园顿时嘈杂了起来,每个人的笑声和聊天的声音和在一起,变成一种奇怪却又不突兀的感觉。
骆巧苹则手抱着一堆书,背上书包,左肩上还有一个补习班的袋子,袋子鼓鼓的,也不晓得里面是塞了多少东西,让原本个子就娇小的她,此时看起来彷佛会被压垮一般。
「借过、借过、借过!」骆巧苹在人群中高喊着,左手抱紧书,右手拨开了挡住眼睛的浏海,挤过高高的人墙,以极快的脚程下楼,也不管追在後面的沈齐有多麽累。
「苹果!你慢点啊!」沈齐长脚一伸,快速缩短和骆巧苹的距离,一下子就追上了腿不长的骆巧苹,硬是拉住了骆巧苹的书包带子。
「不要拉我!」骆巧苹气急地转头,微卷的咖啡色短发瞬间飞起来,满脸通红、横眉竖目的,可惜沈齐对这个表情已经免疫,早就没有杀伤力了。
「你那麽赶干嘛?」沈齐委屈地问,把他娃娃脸的无辜感发挥到极限。
「补习!补习你听得懂吗?而且我要赶快去补考!」骆巧苹生气地说,还一边跺脚,显示出她有多急,却被沈齐这个白目给拉住。
「我载你去啊,你不是没有骑脚踏车?而且你忘了我跟你一样要补习吗?」沈齐无奈地垂下眉毛,瘪着嘴。
「那就快啊!快快快。」骆巧苹不断地催促,让沈齐是以非常快的速度跑往车棚,风一吹过,骆巧苹只能看见沈齐的背影。
骆巧苹焦虑地皱着眉,深色的双眸里写满急躁,还好沈齐牵车很快,没一会就回到骆巧苹身旁,拍拍後座就要骆巧苹上车。
骆巧苹以十分帅气的姿势跨上後座,裙摆微微撩起,旁人还来不及看见什麽,沈齐已经踩着脚踏车离去,远远的还听得见骆巧苹催促的声音。
本来女生给男生载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偏偏在沈齐和骆巧苹之间,就是碰撞不出个浪漫因子,不搞笑就已经很厉害了。
一到补习班,骆巧苹踩着重重的步伐砰砰砰地上楼,吓坏一堆在补习班楼下吃东西的学生们,他们小心翼翼地问着:「你惹骆巧苹生气喔?」
「才没有。」沈齐耸肩。
但他只得到众人怀疑的眼神。
骆巧苹之所以这麽赶,是因为昨天她请假没来补习,而恰好昨天有个重要的练习考,对这次的期中考是十分有帮助的考试,所以她才匆匆忙忙地赶来希望能补考。毕竟期中考已经迫在眉睫,让骆巧苹读书的时间是越来越紧凑。
在教室里,因为还不到上课时间,所以只有骆巧苹一个人领了补考的考卷坐在她的位子上和题目奋斗着,即使有人想进教室,也会被阻挡下来,并慎重警告他们最好是等她写完考卷再进去,不然她考砸了大家就有苦头吃了。
骆巧苹是个一生气就可能毁灭世界的那种人,以吓死人的音调恐吓着,并忽然大骂,谁也摸不着她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举动,所以还是不要轻易惹骆巧苹才好。
而大家会这麽小心,是因为有前例存在,并且这事件带来的威胁让所有人都害怕得铭记在心,就怕去踩到骆巧苹的地雷了。
「欸,她的成绩是从以前就很好了吗?」在楼下休息的学生们,个个围着沈齐好奇地问着,不过音量不敢太大,怕去吵到楼上的皇太后。
「嗯,从国小就是。」沈齐点点头,咬着红茶的吸管。
「会不会太恐怖?」他们惊恐互看,不敢相信骆巧苹从以前就是个资优生。
毕竟,骆巧苹从进入高中开始,总是蝉联每一次考试的校排第一。
从来没有人打败过她。
「她不是天才,她也是很努力才有这样的成果。」沈齐淡淡地说,压扁铝箔包。
沈齐和骆巧苹是幼稚园同学,从以前认识到现在,他们认为彼此是朋友,但世人总为他们戴上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并擅作主张的认为他们也该一直在一起。久了,他们也不想计较了,只是默默地彼此陪伴。
也因为这样,沈齐从以前就知道骆巧苹有多麽努力,才能换来如今的成就和旁人的羡慕,更明了骆巧苹受过多少挫折一路走到现在。
所以,对於旁人总是说骆巧苹一定是很聪明,才能随随便便都能第一时,感到非常气愤。他们并没有看见她的努力,凭什麽说是随随便便?沈齐总是为她抱不平。
当骆巧苹一脸虚脱样走下来时,旁人不禁绷紧了神经,僵硬的嘴角硬是扯出一丝笑容,「骆老大,要不要喝什麽?小的帮你跑腿。」
「要跑腿费吗?」骆巧苹慵懒地抬眸望了一眼,吓得众人是全缩在一起。
「不用,当然不用啊!骆老大你这不是在说笑吗?饮料我都可以直接请老大喝了!」
「那,我要喝绿茶。」骆巧苹叹气,疲惫的模样正告诉着众人「老娘很累,赶快去买」!
「遵命!」
当买饮料的那个同学出去後,骆巧苹走到沈齐旁边坐下,头就这样靠在沈齐肩上,闭上眼。若是一般人看见这样的场景,一定会觉得十分暧昧而开始调侃,但在这个补习班里有一个最大的禁忌,就是绝对不可以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不然就等着让骆巧苹过肩摔。骆巧苹可是柔道黑带,但人们常常被她娇小的外表给蒙骗了。
「好累喔。」骆巧苹低声,语气流露出满满的疲累。
「那要不要先回家?我可以帮你请假的。」沈齐嗅到骆巧苹的发香,但没特别去看她,只是回答着。
「我昨天才请假耶,今天再请假我爸他们会担心啦。」骆巧苹虽然闭着眼,但蹙眉的模样意外的有一种可爱的感觉。
「不然,你等等坐在我後面趴着休息,我掩护你?」
「好主意,你变成聪明了欸阿齐!」骆巧苹瞬间睁开眼,笑得一脸无害,拉着他的左手臂。
「我本来就很聪明好吗?」
上课时,早已做过无数次复习的骆巧苹,快快地就把重点都浏览过一遍,然後趴在桌上,让身材高大且肩膀宽阔的沈齐挡住她。
这个完美地掩饰让骆巧苹换得一次好好的休息。
当然,这也是靠旁人极力掩护,但不外乎是因为看见骆巧苹熟睡的脸庞,知道她在学校一整天,已经读书读到累了。
高踞校排第一的位置所要付出的努力,绝非常人所能想像的。尤其是骆巧苹这样一个对凡事要求尽善尽美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大家都多少心疼她。
晚上,路灯一盏盏点起,照亮了黑暗的街道,家家户户都有着温暖的光芒。沈齐载着靠在他背上的骆巧苹回家,而骆巧苹从出了补习班後就一语不发到现在,他也没打算开口,只是安静地让晚风吹拂在脸上。
「阿齐,你觉得怎麽做才能让所有人认同我们?」骆巧苹打破寂静,问着沈齐,沈齐自然知道骆巧苹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谁。
「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就好。」沈齐低沉着嗓音,骑着车转过街角。
「真的只要这样就好了吗?」
「嗯。」
载着骆巧苹到家後,他目送着骆巧苹进屋,又凝视着骆巧苹的房间,直到她的房间灯点亮,骆巧苹打开窗户,从楼上对他挥挥手,用嘴型说着晚安,他才微笑,骑远。
骆巧苹看着沈齐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後,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把冷气打开,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到床上,浑身无力。
「巧苹,我可以进去吗?」一股浑厚有磁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让骆巧苹又得迅速弹起身,弓着背,「请进。」
打开门,门後探出一张年轻的脸,笑得温柔亲切,是林靖玮,她的第二个爸爸,但她习惯称呼「玮爸」。
「玮爸,怎麽了?」骆巧苹疑惑地问。
「楼下有切水果,要不要下楼吃?」林靖玮很有礼貌地没有走进房间,只是在门口说着。
「喔,好,等我一下。」骆巧苹微笑,但嘴角僵硬,却仍没让林靖玮发现任何异常。
「那我们都在楼下等你喔。」林靖玮笑着,然後掩上门。
虽然喊林靖玮为「玮爸」,但他也才三十出头左右,也就是说林靖玮并非骆巧苹的亲爸爸。不过这件事情光从姓氏上就能很清楚地了解到。
至於为什麽林靖玮会在家里,又为什麽是骆巧苹的第二个爸爸,就是她亲爸爸的问题了。
骆巧苹脱掉制服外套,拿发圈把她的短发绑成一小撮,然後才下了楼。
「巧苹,这里有凤梨,过来吃吧。」骆以群笑着朝她说着,而他是骆巧苹的亲生父亲。
「嗯。」
坐在沙发上,骆以群和林靖玮高兴地聊着天,谈论政治节目,骆巧苹只是安静地吃着凤梨,看着他们。
一般人会觉得很奇怪,她为什麽有两个爸爸。但她早就习惯了,也早就接受这个事实。
她有两个爸爸曾让她吃尽苦头,饱受众人鄙视。
只因为她的爸爸们是同性恋。
可是她都熬过来了,并努力的要世人知道,同性恋也是人,是世俗的道德让人们对同性恋产生错误的偏见。
她多深切地期望,她的爸爸们能够一起快乐地生活下去。
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