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祝融和白夭夭之间似乎多了条看不见的线,他有些话有些决定不再告诉她,仿佛依稀间,俩人疏离开来。
白夭夭该是觉得高兴,可心里却堵得慌。
祝融越温和她越愧疚。
“老鬼,你说我这麽做是不是不对?”
她找墨漓聊天。
墨漓靠坐在槐树枝干上,手握书卷,白衣飘飘,丰神如玉。
“你自然错了。妖类本已几近灭绝,现全靠祝融之力得以兴盛,天道往复,自不会长久。”
“哦。”白夭夭垂头丧气。
墨漓沉吟会儿,又道:“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且世事自有因果,斛澜说起来是你的再生父母,当年若没有他去无花涧寒洞区取回雪晶如意镯,你这会儿早已烟消云散,你报恩……”
墨漓伸出五指掐算起来,纤长的手指穿云薄雾,快速结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一秒,两秒,三秒……
不过须臾间,已成实体的身影渐渐变成最早透明的样子。
白夭夭大气不出,生怕扰了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者只有几秒,墨漓从树上飘下来,透明的容颜隐约可见苍白疲惫,问:“夭夭,你凝魂术练好没?”
“好了。”
“锁魂香呢?”
“好了,是斛澜让妖族的朋友帮我收集的草药。”白夭夭一想到妖族的存亡,忍不住情绪低落。
墨漓深深看了她几眼,慢慢说:“你基本上没有後顾之忧了,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夭夭,天道变了。”
变天了吗?白夭夭茫然抬头。
天际,繁星点点,有颗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黑蓝夜幕。
祝融参加了共和国超能部队,只出过几次任务,军衔噌噌上涨,盖过祝家所有人。
祝老爷子笑得眉毛都要抖掉了,“少华山的老神仙说得真准,这孩子非池中物啊!”
祝融父母兼一干亲戚各个走路生风,祝煌依旧淡定,打趣道:“好小子,居然瞒了四叔二十几年,我都不知道侄子是个超人!”
祝融笑笑,“开始怕被切片後贡献给科学事业,没敢声张,後来遇到个现在的队友,才明白自己多虑了,世界上早有超能部队,只是普通人不清楚而已。”
他低着头,有条细纹从眼皮上穿过,划到眼尾,微微撩起,十分有味道。
祝煌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指着祝融笑:“才发现你跟我一样内双,睁开眼单眼皮,垂下去就双了,你怎麽不是我儿子?”
“我也想。”祝融咧嘴笑笑,“谁叫你结婚太迟,我又出来得太快。”
“你是跑得太快……我记得,你生下来就特别好看,烟苒差点把你抱走当乾儿子。”
“烟苒”两个字他说得极含糊,话音未落,只听厨房砰的一声。
祝融一个箭步蹿过去。
“怎麽了?”
“不小心将盘子掉地上了。”
“有没有砸到脚?”
“没。”
“那就好。别做饭了,去书房玩游戏吧,今天中午我们叫外卖。”
“这……不太好吧?”
“怎麽不好?四叔又不是外人,行了行了,一边儿玩去,这里我收拾。”
祝煌余光中看到白夭夭脸色微红地从厨房走出来,远远朝他颔首示意,闪入书房,过了会儿,祝融虎着脸走出来,说:“杜倾戈送的什麽破瓷碗,真不经摔!”
祝煌一口茶水差点没有喷出来。
本想取笑祝融,可话到嘴边,不知怎地,沉默了。
不曾经历,就不知道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鬼迷心窍地爱一个人有多麽幸福!经历过傻子一样的狂热初恋,其後种种便索然无味。
他忽然强烈羡慕起侄子祝融来。
“你真的非她不娶?”祝煌问。
“自然。”祝融诧异地看了祝煌一眼,痛快道。
祝煌沉默了会儿,说:“那便好好待她。”
“自然。”祝融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
祝煌不知怎地心里泛酸,他轻啜口茶,怅然道:“话不能说太满,四叔当年也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子,她父母最开始不同意我们来往,说齐大非偶,怕女儿跟了我会受委屈,我也曾信誓旦旦非她不娶,可最後,她去世了,我娶了你四婶。”
“我跟你不一样。”祝融斩钉截铁地道,“白夭夭活着死了都得跟我。”
祝煌被祝融哽得说不出话来。
祝融懒得跟祝煌聊这话题,他听人说过四叔在四婶之前曾有个未婚妻,感情很好,但是又怎麽样?在他看来,既然跟自己妥协娶了四婶,孩子又都快二十岁了,就别再提旧爱,反正歉疚与否,都不影响现在的幸福生活。
祝融不耐烦的情绪表现得十分明显,祝煌满腔不是滋味,自从祝融在家宴中无意说“四叔能做到的我会做到,四叔做不到的我也会做到,比如——非她不娶”後,他的记忆就像开了一道闸门,汹涌的回忆如潮水袭来,几乎将他灭顶。
烟苒,温烟苒。
他有多久不敢想这个名字了?
他有多久不敢念起这个名字了?
他曾对她许下世间最动听的誓言,却转眼毁掉。
他曾逼着她说永远不离开,可是,他却转身走了。
烟苒,烟苒,如果黄泉相见,你会不会怪我?会不会恨我?
祝煌心下酸涩不已,失去了聊天的兴致。
他本来还想告诉祝融,他最喜欢的女孩子叫温烟苒,是温家姑娘,是白夭夭的义姐,叔侄俩眼光雷同,这会儿也熄了心思。
祝融惊喜发现白夭夭面对四叔时神态如常,不再有不切实际的恋慕,顿时心情大好。
他就知道,白夭夭这个叔控!只是喜欢成熟的男人,并非针对四叔!看,一旦他长大了,眼神不就落他身上了麽!
自觉真相了的祝融同学越发温柔,心里有事的祝煌吃得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