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霞歌行》 — 第三章:不如相忘於江湖(02)

正文 《霞歌行》 — 第三章:不如相忘於江湖(02)

正凝神思索着下一步,却有人打破了静谧。

「唷,唐大人好大的官威呢。」

安静不到半刻的厅里再次响起一道拔尖女声,话里挟枪带棍,让唐井富甫松下的眉头又紧紧拧了起来。

真这般不死心,林姗梓居然还没走?

「乌衍。」他身形不动地摆了摆手,「送林娘子离开,本官已无话和她再说。」

可来人却是一顿,有些嗔怨地接话:「唐大人需要这麽无情吗?林娘子该走,那……顾娘子能否留下?」

顾娘子?

唐井富浅浅一愣,听出话里的笑意後赶忙回过身,才看清门边站着的竟是岳宁香。

岳宁香穿着一身月牙白衫裙,面上淡淡胭脂,高挽妇人髻。她举高两手晃了晃酒壶,语气可怜兮兮的:「阿富哥,我这麽千里迢迢地来探亲,你该不会就摆张冷脸给我瞧,然後叫我滚回去吧?」带着满脸的笑,冲着他调皮地眨眼睛。

本来绷直的脸,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如春日融雪,抿得死紧的嘴角轻轻弯起,冷淡疏远的眼神透出了一抹温和与欢意。

唐井富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怎麽突然来了?站在门边也不出声。」

闻言,岳宁香歪了歪脑袋:「我方才不是出声了吗?」

「还说。」他睐她一眼,「谁让你学林姗梓那种泼妇口气的?你以前可没这样,以後不许再如此说话,不然——」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成吗?别老这样说教,我听得头都疼了。」岳宁香瘪着嘴求饶,「就方才进来时,看到那群人围着你不知在说些什麽,我怕耽搁了你办事,不好意思进来打扰,便在门外站了会儿。」

「站着?提着这两壶沉甸甸的酒?」见她点头,唐井富顿时皱眉,「日後若再遇上就别傻站在门外,让乌衍领你去偏厅,明白不?这乌衍和萧盛呢?人哪去了?竟放你一人在此。平日不管就散漫成性,这回我非好好说说他们不可!」说着说着,就起步要往外头去交代。

「欸,别别别!」岳宁香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我亲爱的阿富哥啊,萧盛早在大门口看见我来时,就兴冲冲地交代乌衍领路,然後便边说边奔出去买些菜了;而乌衍呢,他可是一本正经让我去偏厅等,是我拒绝他才没去的。人家他俩都是一等一的尽忠职守,你别这麽冲动啊……冲动是魔鬼来着咧……」

岳宁香细细嘀咕着,引得唐井富淡淡皱眉。

磨诡?

什麽诡计来着,这般神妙?

罢了,岳宁香就爱这样,老说些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话,要真问了肯定又是呼悠他一番。

「他让你去你怎不去?」接过老管事穆伯泡的茶,递给岳宁香。

「这是个好问题。」她嘿嘿一笑,「看戏啊,有戏不看的是傻子。」

「戏?」

岳宁香煞有介事地猛点头,伸出指头边说边画了画圆圈:「我在看,『无知乡民斗清官』,这出戏啊。」然後比了比唐井富,「哗,阿富哥方才真够威风的,看那些说客们一个个脸色发青就叫人痛快!萧盛刚刚都和我说了,原来你判了两个纨絝牢刑,判得真好!抢民女?怎麽不回去抢他姊、抢他妹啊?十几岁的人就不安好心,长大还得了……」

像揭开了话匣子,岳宁香义愤填膺地叨叨絮絮。

而他一直静静听着。

岳宁香总是这样,遇见不公道的事情就特别激动,分外看不过这种强掳民女的罪行。当年也是,让苏慕青由爱生恨地折腾过,一刀都捅进肚子、差点没命了,可等伤处好全了,第一个巴掌却不是掴向差点害死自己的苏慕青,而是梗着脖子要他把邹蟠远开棺鞭屍,以报邹蟠远欺凌发妻之恨。

他淡淡地听,也淡淡地笑。

见她说得渴了,就替她再斟满一杯子的茶,继续听她那些不修边幅,显得有些乱七八糟却老一针见血的描述。

灌满三大杯,岳宁香才停止这些痛批:「所以说,阿富哥你可千万别放了那两个浑小子,省得回去继续走歪路!」

「放心,我不会的。」唐井富温和笑笑。

抬眼望了望唐井富平静面容里的淡淡笑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瞧我,每次见着阿富哥和狗子哥都这样拦不住……子睦都说我这是话唠了。」

「这样好,自然。」喝了口茶,唐井富很巧妙地将话隐住了。

别见着他就觉得有隔阂、有疙瘩,如此自自然然地说笑,让他能够将心底的那分思念静静晒在她的笑容里,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岳宁香顿了顿,弯了弯嘴角,没有再说什麽。

她想,她明白他的意思。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默默饮着茶,望着大开的厅门,唐井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怎了?」

面对岳宁香的追问,他思考了会儿才启口:「你不该独来。我担心……」

三年前是他太过执着了,虽强留岳宁香於府,可自始自终却没有改变过什麽。她依然无时无刻心属顾子睦,但却因为他当时的狂妄,付出了一些身为女子得承担的骂名。

诚如她当年说的,他的确是疯了,才会拿着两人的名声和她赌。

自个儿是男子,又离了太仓,流言随着时日淡去,但他却始终记得那些市井之人对岳宁香并不怎麽友善。虽然这是宿州不是太仓,但却难保真真无人记得……

随着唐井富的目光看去,岳宁香想了想,分外地明白。

她轻轻莞尔一笑:「阿富哥,我谁呢,【沁闵居】的香姐儿呢!几句蜚语流言还怕它不成?行得正、坐得端,爱怎样编就随他们去吧。再说了,我今儿个可是有正事来着。」

有些心疼,有些喟叹地看着她的豁然。既是珍怜,也是惆怅。

「放眼天下,就你一个姑娘不把名声看在眼底。」唐井富莫可奈何地摇摇头,「你说有正事,可是顾府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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