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繁华盛开/第28节
他往往会为了女人日里不经意的嫣然一笑，辗转反侧夜不成眠。这样的人注定一生要为情所苦，为爱所困，贾天佑如此，贾天平亦如是。
新竹这家公司位在竹北，从贾天佑的住处开车去，约莫四十分钟。
工厂约有千坪大，主要是生产挂在圣诞树上的玻璃球，和放在壁炉上的波丽饰品。波丽是一种塑胶树脂，和竹千代生产的油炉制品很类似，都是用软矽胶做模具，不过一个要经过电镀槽，一个不用。
虽然波丽不用经过有酸味的电镀过程，但工作场所粉尘很重，一般本地人都不爱做这种工作，所以圣玛利的工人除了山地同胞外，有许多是非法打工的外劳。
「贾副总，欢迎你的到来，总经理还没到厂，他昨天特别交代我先带您熟悉环境并认识一下同仁」
戴着细黑框眼镜的卢小姐边打量贾天佑，边笑咪咪的说。
贾天佑想起高一那年暑假，在铁工厂打工时的达摩小姐。不过卢小姐直发大眼睛，比达摩小姐好看也秀气多了。
办公室阴盛阳衰，五个女办事员两个男外务，大家都对这位新来的上司窃窃私语。贾天佑不以为意，他早以习惯这种事，当年在竹千代的第一个星期，他还弄出过罢工风波，所以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副总很年青啊，我们还以为是老人家哩！」卢小姐边走边说，她先带贾天佑参观大型机具。
「为什麽会这麽想呢？」贾天佑嘴巴说着，心里却觉得好笑。
「因为总经理年纪和副总差不多，但不太管事，可能年轻经验不够吧，所以以为他会找个经验丰富年长一点的来。」卢小姐边说边走进一个声音嘈杂的厂房。
有几台离心机在快速的旋转着，发出急速的呼啸声，另外一边是些巨大的机器，高度像贾天佑当年做过的断头台冲床机一样，只是没那麽危险。
贾天佑仔细看了一下工人的操作过程，对他来说，了解制程对业务谈判很重要，这是贾天佑在竹千代和佐藤身上学到的。看完一堆机器，两人走出吵杂的厂房。
「你刚才说总经理不太管事，是怎麽回事？」贾天佑忽然好奇起来。
「我以为副总是总经理亲戚，什麽事都知道，原来也不知道啊？」卢小姐看了看贾天佑。
「我和总经理只是巧合名字差一个字，但一点关系都没有！」贾天佑知道她在想什麽。
「原来如此！那我就敢说了。总经理比太太年纪小几岁，工厂原本是他太太马小姐负责的，但嫁给了他就让他管了。
总经理很有艺术细胞，公司很多新产品都是他构思设计的，但他不太爱獃在厂内管这些行政杂事，我们都是自己看着办的！」卢小姐一口气说完。
贾天平给贾天佑的第一个印象也像是艺术家，不像生意人，尤其是嘴上两抹刻意修饰的胡子。
关於贾天平的传言很多，尤其是他在外面另有女人这件事，是办公室小姐们茶余饭後最常谈论的八卦，贾天佑虽然不和他们在一起办公，但每次从副总办公室出来，多少都会听到一些。
贾天佑并不关心这些，尤其是听到贾天平的外遇，居然是个理容院小姐，对这种庸脂俗粉更是没有兴趣。
贾天佑的原则是生意人不要牵扯感情问题，否则会影响判断，虽然贾天佑日後也无法避免。
毕竟车祸不只是你撞人家叫车祸，人家撞你也是车祸呵。
贾天佑的加入让圣玛利的生意突飞猛进，马小姐虽然是开心的，但贾天佑看得出来，她笑脸後面总是隐藏着些许落寞。
圣玛利的生意好是因为找到了美国新兴的大买家Priceclub，这是一家美国成立不久的大型仓储式量贩店，采购的物品都要大包装。
例如一棵圣诞树上要挂的玻璃球大大小小需要30颗，圣玛利就做大包装一盒30颗来卖。这家仓储式量贩店10多年後变身为Costco，中文名称叫好市多。
不只是Costco，连特力屋的前身---特力贸易公司也是圣玛利的客户，贾天佑的工作变得异常忙碌。
贾天佑发现贾天平对色彩和造型，有异於常人的敏锐度，无论是产品创意或包装设计，经常赢得美国来台的设计师赞赏。
贾天佑记得有次那个戴耳环的男设计师拿着新产品大惊小怪的嚷着。
「Benny，告诉我这个球上的裂纹是怎样做出来的？Amazing！」
「总经理，老外问你玻璃球上那些裂纹漆效果怎麽做到的？」
贾天佑翻译给贾天平听，那是一棵喷满金色亮漆的球，但表面的金漆却出现网状的纹路，像一颗金色的迷你洋香瓜一样。
贾天平咧嘴得意的笑，告诉贾天佑回他说是商业机密恕难奉告。
「其实，我在油漆里加了一种化学药剂，等油漆乾了，它就自然裂纹成这样，而且每个裂的样子都不同，这是我在吃皮蛋的时候，看到蛋皮上的松花得到的灵感。」贾天平在回程的路上告诉贾天佑。
贾天佑终於知道为何这个人会有外遇，因为他有颗敏锐易感的心。
艺术家和文学家都是多情的，因为他们心思都很细腻，能敏锐地查觉许多常人不注意的细微事务。
一片落叶能吟诵一个秋，一粒细沙能想见天堂，他往往会为了女人日里不经意的嫣然一笑，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这样的人注定一生要为情所苦，为爱所困，贾天佑如此，贾天平亦如是。贾天佑对贾天平多了一些理解和同情。
因为要到台北和美商开会，贾天佑经常坐贾天平的德制宝马来回於台北和新竹之间，两人在高速公路上的私密对话就变多了。
「副总，你和你太太感情还好吗？」
贾天平有次忽然问贾天佑这个问题。
真是废话，新婚怎会感情不好呢？贾天佑心里这麽嘀咕。但他还是礼貌地做了回答。
「很好啊，总经理怎会问这个。」贾天佑说完，看着正在专心开车的贾天平。
贾天平略一沉吟，忽然打开电动窗，冷空气一下子钻进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