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要和爸爸、妈妈一起……三个人！」颤抖的嗓音缓缓道出，颊上的泪滚滚而落，她……从没有想过要去选爸爸好还是妈妈好。为什麽因为离婚，因为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而她、也得被迫选择？
黎瑀央用着被泪水浸湿的双眸，模糊的凝视着眼前的爸爸和妈妈。
只见妈妈林滢芝痛心的咬着下嘴唇对着女儿摇了摇头，「只能选择一个！你觉得跟着妈妈好还是爸爸好？」
过了几分钟的沉默，林滢芝见着黎瑀央仍是一脸恍惚，迟迟未下决定，便心急了起来，连忙开口催促：「瑀央？」
「你想清楚了吗？要跟妈妈还是……」话还未说完，黎亦和打住了林滢芝的话，扳起严肃的面孔对身旁的妻子摇了摇头，示意她再多给孩子一点时间，不要急！
林滢芝只好敛下满肚的焦急，等待孩子的决定。
黎瑀央失神般缓缓地步进房内，伸手把还窝在睡垫上浅眠的咖啡抱进怀中，坐在地上，对着怀里的褐色毛球喃喃自语，思忖着决定。
妈妈好还是爸爸好？
从以前她都喜欢黏着妈妈，一方面妈妈比较温柔，而且也准许她享受玩乐，受爸爸责骂时妈妈也会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制止，帮她说话！想起妈妈的温柔身影，长时间的相处使黎瑀央对於妈妈比较亲近，偶尔拉着她的手出去附近走走晃晃、当她生病猛力咳着嗽时，妈妈轻柔的手拍抚她孱弱的背脊、偶尔睡觉前还有床边故事陪伴着她进入梦乡……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妈妈的陪伴。
但她也想到了爸爸――爸爸其实并不是不好，虽然他总是要她去学这儿，去做这儿的，但是……黎瑀央心里很明白，那是爸爸的一份爱，期盼女儿的未来有更好的路途！只是她还是个孩子，没有大人的头脑、积极的求胜心……，只是个还想玩乐却也不能的小孩。
自言自语中好像分析出了脉落，有了点方向！黎瑀央走到房门口，探出头来，惊见爸爸就站在门口！
「爸爸……」黎亦和倚靠在墙面上，看着女儿娇小的身影从门缝中探出，那白皙的小脸蛋、柔顺的长发、以及长睫毛下的明亮大眼，有多久……他没这样仔仔细细地看过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瑀央，爸爸……在这七年多来，要求了你很多事，也设限了你不少自由，但……爸爸，是真心的在为你好。」略显沧桑的嗓音自空中回荡，黎亦和看见女儿点了点头回应了「……我知道。」莞尔一笑，继续道：「爸爸现在说这些不是在左右你的决定，而且……我想你在开门时心里就有个底了吧！」黎瑀央心一惊，没想到爸爸看得出她心里暗付的决定。
「爸爸……只是想趁还有机会，能亲口告诉你……至少，让自己的女儿不要怨恨爸爸一辈子！」黎亦和微微叹了口气，「我这个做爸爸的，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从未对母女俩做过什麽，以前的幸福美好，现在已如往事……是我自己没有珍惜！」又叹了口气，黎亦和强撑起笑容，「瑀央长大後，要代替爸爸，好好照顾妈妈喔！知道吗？」
黎瑀央微微点了点头，眼眶早已泛红，好像现在就准备要与爸爸分离般，她慌乱开口问：「那以後……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黎亦和扬起笑容，大手覆上女儿的头顶，抚乱了头发，「以後还是会见得到爸爸的……到时候，三个人……一起。」
*
在决定跟随妈妈後，却也遇上了件黎瑀央丝毫没料到的大事――搬家。
因为妈妈林滢芝是彰化人，既然离了婚，不可能再与黎亦和同住，现下手里又没有足够的金钱可以在台北租到一栋房子，只好带着女儿回到彰化老家。
「妈妈……一定要搬到彰化吗？」黎瑀央脸上满是踌躇，她对外婆家虽然不能说是陌生，但因为是寒暑假半年去个几天，加上妈妈家里的亲戚多，对於那里的环境只有种异样和不自在，何况……还是自窗外眺望而去有着一片田地的农村家庭。
林滢芝一脸愧疚的点点头，她明白：瑀央从小在都市生活，台北城市的夜景绚烂夺目，直到晚上都依然灯火点点；想反地，她的彰化老家只有一地的田地，每当橙红色的夕阳一落入地平线，便像是停电般，外头漆黑一片，伸着手还不知道见不见得到五根指头？
这样的地方，一个都市小孩怎能习惯？
「等妈妈……努力掷够了钱，一定、马上搬到台北，好吗？」
「唉，就说了……我会给你们一笔钱，在台北买间小套房！」黎亦和看着女儿得要搬到乡下於心不忍，之前便和妻子提过，若瑀央真要跟着妈妈，那他会帮他们母女俩安顿好，可……他那固执的妻子，都到了缘分的最後一刻，仍要与他作对！
「我说了，我不会收你半毛钱！就连……房子也一样！」林滢芝气鼓着脸，她不愿连离婚後的後半辈子也要靠黎亦和来养活，那样和结婚时依靠他的金钱来养家有什麽不同？
至少……她要保有尊严的结束这场婚姻，以後相见她要能落落大方的告诉他她过得很好，而不是每个月向他伸手要钱，可怜兮兮地，永远那麽没用。
所以……她不会向他要半毛钱，她要靠自己给女儿一个温暖的家。
即便……需要点时间。
*
黎瑀央瘫坐在床缘，望着一室的紫色房间，曾在那儿奋力写作业的书桌、摆放着她所有衣服的衣柜、眺望外头时辰更迭景色的窗框等……所有房里的一景一物，今後在也见不到了。
她还想起妈妈说的一句：「那学校……也得去一趟，办转学了！」
如果去不到学校，就见不到老师，也见不到她那二十六个同学，更见不到她那三个重要的好朋友，还有……在相隔她四个班的男孩了。
要是见不到男孩……
黎瑀央直起身，蹦跳跳地急忙拉开书桌下的抽屉，拿起一罐红通色泽的玻璃罐子。
里面装了五颗小熊软糖。
是这五天放学男孩在回家途中送给她的软糖，而会有这五颗，全是因为那次在小公园的赌注起头……
接着，回忆像潮水般不断袭来，一次又一次，每件在公园玩耍的回忆都像浪花般打上岸边，刺激她的泪腺。
再也玩不到摇摇马、再也不能在沙坑练字、再也不能荡秋千……好多好多的不能，使她哭得曦哩哗啦，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
转了好几次试图打开罐子，但左手使不上力，右手也一样，最後在抽搐的啜泣下，终於打开，慌忙的拿起其中一颗，黎瑀央急忙地把它塞进嘴里――什麽能笑出来的水果酸甜味道一点都没有，只有被晶莹泪珠沾附的，咸咸泪水味。
是不是选了妈妈就要离开这里，那她……宁愿跟着爸爸，也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