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以为他会像平常一样打哈哈、开玩笑地带过，但他并没有。那冰冷的表情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从没有见过他那种表情，不由得愣在原地。
我一个人担心着这件事，不敢对任何人说，就连郁晴也不晓得。
我抱着周记穿越走廊，在打钟的前一秒冲进了教室。这一节老师请假，所以改成自习，大家在座位上打打闹闹，但我一走到郁晴附近就发现有一股怪异的气氛。
以学艺股长为首的三个女生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视线还不时地往这边飘来。郁晴用手撑着头，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我推推她：「她们怎麽了？」
她打了一个大呵欠，只是用眼睛瞄了一下，耸耸肩。「不知道，可能又在发神经了吧。要我帮你发吗？」
我点点头，她便伸了个懒腰，推开椅子站起来，拿起一半的书本走开。我拿起剩下的那一半开始发，当看见学艺股长的名子时，我愣了一下，当她们看见我走近，很有默契地停止了谈话。
我伸手把周记递给她，「那个……老师说叫你中午吃完饭去找他。」
她看了我一眼，什麽话也没说，只是抽走我的手上的作业簿，在我转身之後，三个人又开始热烈地聊起天来。
虽说是自习，但却没有几个人真的在念书。在这个与大考扯不上太多关系的一年级，玩乐才是学生们的本质，男生聚在一起玩牌，不时发出如雷的大笑声，好几次我都被吓得抖动肩膀。女生们一群一群地围在一起，比较认真的那一群拿着书本，互相讨论解题的方法。但大多数的女生们则是讨论着前一天偶像剧的剧情。
郁晴趴在桌上睡着了，我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搜寻着几年前的新闻，并从头到尾把那篇报导的各种版本看了一次。并发现其中一家报纸报导的照片中出现了江藤宇和那个女孩合照的身影。
照理来说，平常那麽要好的人，怎麽会在对方过世後不受到半点影响？而且从照片上看来，当时江藤宇和蔡宜璇的关系绝对比詹雅筑还好。但现在这种情况又是怎麽一回事？
就当我陷入沉思，把吵闹声隔绝於脑外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头，我不禁愣住。赖仕崴不知道什麽时候神奇地出现在我的身旁，教室吵闹的声响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停了下来，视线全往我们这边集中。
当下我立刻把手机藏了起来，希望他没有看见。
他和平常一样，表情毫无波澜，完全无从得知他的情绪究竟如何。他只是把一叠考卷放到我桌上，然後说：「你们班的。」
我整个人呆住，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怎麽在这？」
「帮老师跑腿。」
「可是现在是上课时间……」
他指了指黑板上面两个斗大的字眼，「我们也是自习。」
接着他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後迳自走出教室。我傻在原地，教室在他离开後慢慢恢复原本的吵闹，几个女生冲过来围在我的桌子旁，其中一个人更是激动地抓着我猛摇。
「你怎麽认识他的？怎麽认识他的？」她兴奋地问。
另一个女生在我开口回答之前就抢先替我回答她的问题，「唉哟！她有去学生会帮忙啊！」
「好好喔！好好喔！」她一边尖叫，一边更用力地摇晃我的身子。
「可是我觉得江藤宇比较帅耶！赖仕崴有点难接近的感觉。」
「怎麽会？他们两个是不同类型的啊！我两个都喜欢。」
郁晴翻了个白眼，「很帅又能怎样？你们与其在这边尖叫，倒不如胆子大一点去他们面前发春，搞不好他们才会记住你的脸。」
话才刚落，她们不约而同的闭起了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过了几秒都不见人说话。最後其中一个女生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是我国中就认识你，还真的会讨厌你嘞！」她笑了起来，用力拍郁晴的肩膀，「大家别在意、别在意！她本来就这麽恰北北啦！」
「你说谁恰北北？」
看见郁晴作势要扑过来，她连忙补了一句：「别看她这样，她心中可是住着一个小少女呢！她国中的时候啊……」
「喂！」
她们立刻在教室里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另外几个人也被她们闹得笑了起来。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话题没转到她们身上去，我岂不是要被追问个没完没了？
今天的排演江藤宇没有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问他究竟为何没到，或许是怕极了文学女魔头，因为据说她生起气来六亲不认，谁都不放在眼里只管发疯。也或许是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和她有关系，多问也是白搭。
我突然发现女石怪这个角色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总是零零碎碎地穿插在各幕之间，但出现的时间一次不超过十秒，这让我觉得哭笑不得。我并不是特别想要很重的戏份，甚至觉得越少越好，但每一场都得出现这件事情让我觉得有些悲哀。
右颊一阵冰凉的感觉传来，我不禁缩了一下身子。
赖仕崴站在我眼前，手里拿着一罐柠檬红茶。
「给你。」
「……谢谢。」
他没说话，一时之间我也不晓得要跟他闲聊什麽，我们便安静地在站後台看着台上NG连连的排演。江藤宇不在，带着眼镜的女副会长就像是少了翅膀的老鹰，虽然平时颇有条理，现在却紧张得频频出错，连指挥也指挥不好，我在旁边都为她捏了把冷汗。
「你是不是对江藤宇很有兴趣？」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嘴里的红茶差点喷了出来。
「我、我……」
「我劝你不要对他有太多好奇心。」他不管我的惊慌，自顾自地说，「这对你没有好处。」
「你怎麽会这麽问？」
他转过头来看我，一双眼弄得我好尴尬，好像什麽事都被他看透了一样。正当我张嘴想要说些什麽时，活动中心的大门被人用力推了开，木门碰地在水泥墙面上弹了几下。
她像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对着舞台就大喊。
「谁是程希又？」
舞台上一片静默，大家像说好了似的，就算听见我的名子却没有人说、也没有人往我这边看来。倒是我自己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她狠狠地瞪着每一个人，来回扫视，最後发现了站在角落的我。
「你！」她飞快地往冲上讲台，不用几秒就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吧？」
我愣在原地。
詹雅筑此刻正站在我面前，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在我来不及反应的同时，啪的一声，我的右颊火辣辣地痛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她尖叫，「就是你！就是你！藤宇最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之间不用你管！不用你管！」
「学姊，你先冷静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
「听不懂？少装了！藤宇以前从来不会这麽对我！从来不会那样看我！从来不会让我……是你！都是你！」
她举起手，不由分说地又要给我一巴掌。赖仕崴却抓住了她的右手。
「别闹了。」
「放开我！」
「我叫你别闹了。」
「我叫你放手你没听到吗？放开我！藤宇……藤宇才不会这样子……」
「你说对了，他不会。」他面不改色地说，「但我可不是他。」说完，他用力地甩开她的手。
詹雅筑踉跄地退後几步，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赖仕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拿起我的书包。「回家了。」他拉起我的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前，拉着我走出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