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都平稳且顺利地发展着。
夏天的暖风悄悄袭来，树上的蝉鸣越发响亮，各班开始一个个地换上夏季制服；哥哥和学妹一边斗嘴一边筹备婚事，在不知不觉中，我试了十几套伴娘服；郁晴和我申请上了同一个地方的大学，自从结果出炉後她第一次直接地露出即将和我分到不同学校的伤感；春天的天空不再那麽急着暗下来，我和江藤宇依然牵着手。
一切是那麽的平凡美好。
教室里重新唤回了同学们打闹的声音，桌面上不再堆叠着课本及考卷，又像一年级那样无忧无虑地打闹和分享零食。
毕业生通常没什麽事情要做，不是确定录取就是等待分发，就算还是有人要考试，在这种松散的气氛下书本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教室不起眼的一隅有着突兀的安静，李萱仪低头安静地玩着抽屉里的手机。
还记得一年级时，江藤宇和赖仕崴大剌剌地走进别人教室，当着众人的面要她向我道歉。教室里一片寂静，江藤宇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顽皮无比。
没有人替她说话，就连她邪恶的夥伴也没有。只见她像是失去力气般摇摇晃地推开椅子，站到我郁晴面前，颤抖地说对不起。
记得当时道完歉後，她鼓起勇起看了赖仕崴一眼，但他却给了她一个比面无表情还要冰冷的眼神，转身离去。
在那之後她没有再找我们麻烦，更没有找其他人麻烦，因为几乎没有人再跟她说话了。就连她两个邪恶的夥伴都拆夥而去，每天都看见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哪里也不去。
我曾经试着想跟她说话，身边的同学却一再地阻止。她们说那是她的报应，那种人不用别人怜悯。
郁晴没什麽反应，不指责也不搭理，我知道她只是很难走出那一步而已。
大家吵吵闹闹地在走廊上集合，准备到活动中心排演毕业典礼，李萱仪一个人站在队伍的对末端，静静地等着老师宣布下一个动作。
深吸一口气，我向她走去。
她讶异地看着我伸出的手，缓缓握住。
江藤宇生日的时候，我们没有成行。
原本他兴奋地说已经向老板请好假，只要那天把詹雅筑送回家後说要回家一趟就可以了，她不会找到家里去，更不可能想到他会和我在一起。一切看似完美无缺，当天我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出现。
直到深夜他才传讯息过来，说詹雅筑又发病了，把家里的东西摔个粉碎，他不知道原因，只能留在那里安抚，等她平静下来。
他说很抱歉、很抱歉、很抱歉。
我说没关系。
每次詹雅筑大发作的时候，他得好几天都陪在她身边。几天後，他终於趁她睡着时出来，虽然一直有种鱼刺卡在喉咙的不舒服感，我还是笑着在深夜偷溜出门，把生日礼物拿给他。
自从他把围巾送给我後，我默默地开始织一条新的围巾，就像他说的，覆盖回忆。
毕业典礼当天哥哥看起来快哭了，他说他要去学校所以无法参加。我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学妹在一旁掩嘴偷笑。
出门前我看了一眼江藤宇借给我的那件外套，从今天开始，我也要正式告别这所高中了。
「程希又，你戳到我的肉了！」郁晴大叫着拍开我帮她别上毕业生的手。
「对不起嘛。」转过头，我看着正在努力想自己别好花的李萱仪，「要我帮你别吗？」
「……嗯，谢谢你。」她说。
男生拿着空荡荡的书包追逐奔跑，用力互砸对方。有些女孩子开心地聊着天，有些人典礼还没开始就哭了。整条走廊吵吵闹闹的挤满一堆学生，老师艰难地穿越人群走过来，发现没人理他，乾脆走进教室把麦克风调到最大声。
典礼进行到尾声时，由各班老师们带着毕业声校园巡礼，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看着陪伴着我们三年的校园，脑中浮现各种回忆。
最後老师把我们班带到校门口，泪眼婆娑地站在一颗石头上发表感言，背後警卫室的警卫伯伯用手撑着头，无聊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解散後，同学们三三两两分散在校园拍照，我看见上次请我转交礼物的那个学妹远远走过来，一脸心虚得看着我。
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她终於开口。
「学姊，我可能做了一件不好的事……」她说，「上次偶然遇见雅筑学姊，就、就是那个常常和学长在一起学姊，然後……」
话还没说完，一声爆吼自背後传来，背脊一凉，我大概知道发生什麽事。
只见她手里拿着破碎的围巾，是我织给江藤宇的那条。她跑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把东西甩到我脸上。
那学妹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慌张地站在一旁。
郁晴一下子挡在我们中间拨开她的手。
「你！你居然敢……居然敢！」她的双眼里充满了血丝，头发蓬乱，一个劲的想挣脱郁晴的阻挡，双手不断地朝我抓来。
我一边拿出手机按下江藤宇的电话，一边和郁晴努力想安抚她的情绪。才刚挂上电话，就发现詹雅筑停止了吵闹。
她开始咬自己的手臂。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现场的人都吓傻了，我更是万分讶异，急忙上前阻止。
她的双眼死盯着我，里面充满血丝，面色有些枯槁，齿缝里渐渐地渗出不知道是牙齿还是手臂的血液。
我很害怕、很害怕。
詹雅筑现在的模样俨然就是一个疯子，我惊恐地想拔出她紧咬不放的手臂，却怎麽也无法抵抗那不知从而何来的蛮力。
她的牙齿断了，从喉咙深处喷出一口诅咒的气，鲜血立刻直渐至我的脸颊及衬衫上。
「学姊！学姊！放手！放手！我求求你！」长发学妹跪在一旁，和大家手忙脚乱地想办法阻止，但她却咬得越来越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一阵急促的煞车声，以及机车被甩到一旁的碰撞声，江藤宇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