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晴原本还嚷嚷着:「他没汽车驾照,我不要上车。」之类的话,执意要搭公车回去。赖仕崴只是安静的、默默的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看,就这样什麽话也没说,神奇的是,最後郁晴居然妥协了,不过唯一的条件是必须先送她回去。
这……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懂得他眼神说话的功力?
我完全没有意见,心想她大概是想缩短这尴尬的折磨吧!平时赖仕崴本来就会偶尔用通讯软体问候近况,再说即使他沉默寡言,又不代表完全不理人,所以当车上只剩下我跟他的时候,空气中的沉默也是平和而不沉重的。
前方的冷风突然减弱,他伸手过来把风口转向另一边。
「我没事,天气已经不那麽冷了。」我扯扯身上的T恤说,「他的衣服还蛮厚的。」
他没有看我,转动方向盘让车弯过一个街角,「夏天还没完全到。」
愣了一下,在脑中消化这句简短的关心,我想是怕我着凉的意思吧!
他和我闲聊了一下,也问了我大学的学校,才发现原来我和他是同一间大学,虽然他是理科,我是文科,至少在陌生的环境还有个照应。
他问我是否要住宿,我说应该是,宿舍得要先让哥哥过目後才能决定。他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麽。
快到家时,我赶紧把制服塞进书包里,他微乎其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替我打开车门。
哥老早就在门口站岗了,学妹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笑咪咪地挥挥手。
「谢谢,回去开车小心。」
「嗯。」
才刚送他走,哥哥立刻冲过来,「那个男的是谁?」
「高中的学长啦!江藤宇的好朋友。」
他怀疑的嗯了一声,「毕个业怎麽会摔成这样?我听说你从楼梯上滚下来!」
「就……就太感动了嘛!」
「少呼弄我喔!你最好老实……」
「希又!希又!」学妹打断他,舔了一下嘴边的巧克力,「来唷!来试一下喜饼!」
「我话还没问完!」
「试喜饼、试喜饼!」学妹再度打断他,哥看起来气呼呼的,「我跟你说唷,我特地挑了一半以上都是巧克力饼乾的,然後还有布朗尼!布朗尼!」她兴奋地又叫又跳的。
双眼立刻亮起来,「真的有布朗尼?」
「真的真的,但是因为太贵了,所以一盒里面只有一个,谁叫你哥很小气。」她边把我拉到客厅边碎碎念。
哥大老远就听见了,不满地大吼,「之後再买给你吃就好了!之後!今天不就买巧克力冰淇淋给你吃了?居然还点三球……你知道那一球多贵吗?」
「啦啦啦啦啦--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和学妹吵架唱反调,唯一的下场就是不战而败,为什麽哥老是学不会呢?
我曾经看过有一次他们大吵架,他们先是争执了一会儿,在哥的一句爆吼後归於平静。学妹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眼睛也不看他。
我似乎很少见过学妹哭的样子,她是个特别的女孩,想法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总是活蹦乱跳,有时候说话没头没尾,但没有人在意。她的笑容总是让别人跟着会心一笑,无论发生什麽事,好像就那样笑一笑,没什麽大不了的。
结果那次学妹拿起包包就离开了,哥哥找了她整整两个礼拜,但她就像神隐似的,到处都找不到,连去学校堵也堵不到。
问她朋友她有没有来上课,她们说有啊,那她去哪了?她们总是回答,刚走。
刚走、刚走、刚走……永远都是刚走,哥哥永远堵不到她。
那次根本是哥的错,只是他死撑着不道歉,他说这是男人的面子问题。我说等女朋友跑掉了,你再来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然後他慌了,两个礼拜後终於在家里堵到学妹,但学妹只是来拿东西给我吃的。
她还是看也不看他,像是前面有一种会说话的空气,不过我想她也当作没听见就是了。
哥满脸通红地在那里僵持不下,连我都快无法呼吸了。最後他终於开口道歉,学妹的双眼也终於有了焦点,她看着他,然後无声的哭了。
从那次之後,哥一有错立刻道歉,没有错也立刻道歉,他再也不敢惹她生气了。
他说她哭比世界末日还可怕。
有时候我很羡慕他们这种单纯而真实的爱情,即使平凡却闪闪发亮,透露出纯粹的光彩。
要是我和江藤宇也能这样就好了。
那天之後江藤宇传讯息给我,说詹雅筑变得更加敏感,几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她坚持他必须待在她视线可及的范围,出门也必须清楚交代去处,还会不时打电话查勤。
我已读了三天之後才回,不是因为生气或者想吊他胃口,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要回什麽。
这种情况可想而知,应该说我们几乎是一直在这种情况下交往的,只是事态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而已。这跟平时有什麽不一样呢?
最後我问他,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立刻就读了,但回覆却隔了好几个小时,像是在深深思考似的。
他说会的。
即使他这样说,我也无法高兴起来,他只说会,没说一定会。我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也知道自己不应该用已读不已读这种幼稚的事猜测他的态度,科技只会令人类产生隔阂、增加猜疑而已,这我是知道的,但我需要更加强烈的肯定,谁知道之後会怎麽样呢?
哥和学妹的婚礼定在暑假尾声,也就是开学之前,我被她拖去试了好几件扮娘礼服,她说款式一定要跟她一样的,这才有一组的感觉。
等到都决定好了,我才发现伴娘居然只有我一个。
「你不找朋友吗?」我问。
她一边开心地拨弄纯白的裙摆,一边说,「啊,因为我最喜欢你嘛!」
「可是这样你朋友会不会不高兴啊?」
「为什麽?」她转过头来眨眨眼,「是我要结婚,又不是我朋友要跟我一起嫁给你哥,你当伴娘当然最适合罗!」
「呃……可是不是说伴娘至少要两个比较好吗?奇数似乎不太好耶……」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突然拍手说道,「叫郁晴来、叫郁晴来嘛!」
「现在?」
「对啊!我想看她穿礼服的样子!」她嘻嘻笑,就这样拍板定案了。
郁晴除了制服以外几乎是不穿裙子的人,学妹最喜欢看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拿喜帖给郁晴的时候,她说她只要人来就好了,红包什麽的不必,但裙子是一定要的。
郁晴原本还说,谁管她啊!我爱穿什麽就穿什麽!殊不知学妹竟下如此狠招……
她非常不满地看着裙摆,「我也要穿长的,我才不要穿这麽短的!」
学妹摇摇手。
「为什麽不行?」郁晴立刻不满地说。
「因为我才是新娘!」说完,她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