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宇怎麽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如此。
手里拿着沉甸甸的戏服，眼前光影交错，人来人往，恍惚中还能听到轮子滚动声……
「阿宇，咋恍神呢？」曲昊司推着晒衣杆过来，手在秦湛宇眼前晃动。
秦湛宇眨了一下眼，回过神，勾起唇笑了笑，转过身朝聚集的人群走去，摆摆手，「没事。」
曲昊司见他走向蓝绍卿那群，没多说什麽，耸耸肩，送衣服去了。
蓝绍卿沉吟一会，余光瞄到有人影远远走来，抬起头朝向来者道：「湛宇，你来看看这造型，我怎麽看都觉着不对，但让造型师改了又改，还是弄不出我要的感觉。」
秦湛宇抬眼，走到众人中心，笑着应答，「好，我就看看。」
蓝绍卿被话一噎，原想恼怒发飙，後见秦湛宇倒还真仔细动手改造型，这才按捺怒气。
自从在寝室内谈开後，这才知道曲昊司最近在忙些什麽：他在外兼职的工作碰上麻烦了。原来曲昊司在电视台打工，从小小的打杂助理，历经众多刁难，一路披荆斩棘，终於升到制作助理，因为以前打杂时便有与艺人相处的经验，知道态度什麽时候需温和、什麽时候要强硬，是以不管是发通告、事先对稿等，都相当如鱼得水，他认为自己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甚至比以往的表现要来得好；这样的状况持续了近三个月，原以为忍气吞声的日子该到头了，谁知磨难才正式端上桌──
曲昊司记得那天晚上九点，他累得半死，刚刚才结束黄金时段综艺节目的录制，为了配合女主持人的产假，起初预定连续录制三集，但期间主持人搭挡迟到、通告艺人因为档期与其他节目撞了不肯来、灯光师拉肚子、音效师出车祸……早上六点摄影棚开拍，硬是拖到下午人员才到齐，弄到後来，三天的档期只拍出一集，这一整天收到多少抱怨与怒火繁不胜数，资金、人员的损失却让他算得心惊胆战，而在他走往後台，制作人的怒骂更是毫不留情地砸向他。
一切突发状况砸得他整个人都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宿舍，一路上空茫与恐慌攥紧他的心。他很想要这份工作，并且一直做下去，但是当黑暗中充斥着一双双充满恶意与嘲讽的眼睛，他犹豫了。
每个人都很珍惜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何况是自己属意的，曲昊司绝非例外。
他倏地睁开眼，摸索床边手机，早上八点，距离噩梦发生不到十二小时，他头疼欲裂，想起身喝口水，却发现浑身酸软，这才知道自己可能昨夜着凉了。
他闭了闭眼，过了一会，才堪堪离开被窝。
忍着喉头得不适，他兑水吞了药片，一踏出小厨房，手机顿时响起。
曲昊司神经一紧，每天都听得到的铃声，似索命铃般，听得他头皮发麻。
他看也不看来电显示，接起电话，瞬间切换至工作模式，「您好，我是曲昊司。」
「余制作的助理是你吗？」来者劈头便问。
曲昊司尽量不让对方听出声音里的异样，「是的，请问您哪里找？」
对方嗤笑，也不回答，「下星期四你们节目空出来宾位置来，我手下艺人要上通告。」
头好像更疼了，鼻子塞住，有点呼吸不过来，他按揉太阳穴，道：「请问是……」
「你问那麽多做啥？就五个人，我们公司当红偶像，捧都来不及。我已经跟你们余制打过招呼，他说跟你通知一声就行了。」
曲昊司忍着不耐，好声好气，「先生，但我还是需要知道来宾的资料，这样……」
对方被问得恼怒，直接打断，「新旺旗下『TheOne』，男子团体，五个人，这下可以了吧？」
曲昊司暗忖，这听起来挺耳熟的。是了，可不是前阵子让系上女生疯狂的新团体吗？
「星期四的开机时间是……」
「嘿，这可奇了。」那经纪人冷笑，「我说小哥，你当『TheOne』是那些不入流的明星？这个月档期都满了，要不是你们那儿需要冲收视率，看在老交情上，真当我们稀罕？」
曲昊司忍着头晕，「所以时间无法确定？」
「还能怎麽着，反正摄影棚那天都空着得了，我们白天签唱会结束就过去。」
曲昊司听到这儿，心都拔凉，简直重播昨日情景！他终於忍无可忍，对着手机咆哮，「你们他妈的是太子爷还是太上皇，不过是有五根JJ，脸又长得不错，还真当自己是把菜了？时间兜不拢？怎麽不去乔一下自己的奶！」
电话那头一默，经纪人陡然发飙，声音气到都抖了起来，「好啊你，你等着，你们制作组都是你这种瞎眼的货色，难怪求人求到人大腿来！」
骂骂咧咧一通後，也不等曲昊司反应，就将电话挂断了。
曲昊司怔愣了会，垂下的手还握着手机，要不是一阵手心的骚痒惊醒了他，他可能可以发呆个一小时。
瞟了眼时间，才过五分钟，这次的铃声跟刚才一样，只是说话的人换了。
一接起电话，还没放在耳旁，更加愤怒的喝骂隔着老远就听见了，「曲、昊、司，你个死崽子，我他妈的造了什麽孽才找你当助理，你个破格！骂人骂得很爽是吧，现在人家不爽来上我们节目！我告诉你，想办法在下星期四给我弄出你『认为』高档次的来宾，没有的话，我让你赔到脱裤子！」哒哒哒开炮完，也没太为难曲昊司，一秒内就让他听嘟嘟嘟。
曲昊司默默地将断线的电话收起，盯着屏幕由亮到黯淡，再至暗，似是堕入了深渊，他骤然睁眼，心里一紧，赶忙跑向厕所抱住马桶。
──浴室里传来阵阵呕吐声。